大漢的海船走了,同時跟著這一批海船回往身毒的,還有數千艘羅馬官方與民間自發組建的商船。
近海航行,不是沒有人嘗試過,而是一路上風險太大,成本太高。
安息帝國是沒有海戰能力的,但是架不住總有利益熏心的家伙會攔路搶劫。
陸地上的匪徒叫強盜,叫土匪,當海上出現的貨船變多了以后,自然也會有一些不善經營卻擅長刀兵的商人,重新使用轉職卡,變種成為近海的海盜。
但是這一次的近海航行有羅馬與大漢雙重艦隊的守護,安全系數大大增強,而且還有多了一個塞琉古王國作為中間補給淡水和食物的港口,所以羅馬人去往東方淘金的人是成批成批的結伴而行。
同時跟著一起航行前往身毒的,還有離家五六年的張騫。
大漢的“雇傭兵”已經借到,再留著這位大漢使者,多多少少有點不近人情,而且征西軍的兩位將軍是強烈要求送還使者歸國,否則引起陛下和大將軍的猜疑,反而不利于羅馬與大漢的友好關系。
三巨頭根本沒有任何猶豫,就舉辦了一場歡送晚宴,將張騫客客氣氣的送上了回國的海船。
此刻張騫站在甲板上,看著逐漸脫離視線的布林港,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少時離家出使,結果十年匈奴蝸居,兩年茫茫歸程路,回了長安不過兩年,又是出使西域,一路行到羅馬。
此時乘風破浪回家的他,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個鮮衣怒馬,手持旄節的十八歲青年,正躊躇滿志的向西而行。
可回過神來,哪里有什么玫瑰少年,不過是一個三十八歲的蒼老中年人罷了。
“大使,海上風大,切莫吹著涼了。”
“無礙,無礙!呵呵,讓我再看看這波瀾壯闊的山海吧,等這次回家,可能我再也沒有機會,出來看看這世界之大了!!”
“我自十八乘風而起,當隨波濤踏浪而回,此生無憾,哈哈,此生無憾啊!!”
張騫回頭看著滿船的琉璃,還有各種橄欖、橄欖油、奶油、奶酪,心中也是充滿著期待。
相比較于羅馬人自吹自擂的葡萄美酒,他更看重這些植物與奶制品煉油萃取的技術,大漢苦油脂久矣,有了這些高熱量的東西,每一年的冬天,不知道能活多少百姓,能多出多少體格健碩的好兒郎。
張騫走后,蓋德馬的病也隨即轉好,整日和趙德邦同吃同住,轉述著提前到來的見聞。
“邦子,照我說啊,這羅馬人真的是夠蠢,我們只需要把馬鞍和馬鐙的技術不帶過來,就照他們這個練法,沒有個一兩百年,恐怕根本練不成弓馬嫻熟的騎兵。”
“慎言,莫要小看了這些家伙,那所謂的三巨頭你以為他們真的愚笨?那是人家沒把真正的本事展現給你罷了!”
“不可能吧?那凱撒小兒都叫我表弟了,還說我這邊如果愿意留在羅馬,未來等他當上了執政官,還要封我做個軍團長呢!”
凱撒對蓋德馬倒是一點都不藏私,各種好處從來沒少過,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簡直是要捧上天。
如果說曹操拉攏關二爺能擺開到什么架勢,那么現如今凱撒就如此對待蓋德馬。
好幾次喝上了頭之后,蓋德馬都覺得自己有些愧對這位表兄。
“你以為呢?你這憨貨從來不觀察周圍的情況,你沒發現羅馬城內近幾日街上馬糞都多了許多嗎?”
“最近進出港口和市集的,有大量的豆類和干草,這可都是精養戰馬的精飼料,說不得就是從你們喂養戰馬的技巧上偷學的。”
“而且騎術這個東西,人家也不傻,這一代人學不會,集中訓練下一代,讓他們與戰馬同吃同睡,最多十年時間,你應該就能看到羅馬人擁有一支屬于自己的弓馬游騎兵。”
十年的時間,放在人之一生是一個非常珍貴的時間概念,可要是放在國家的歷史篇章上,那可就只是滄海一粟,不足道哉了。
想當初天子勒令衛青于朔方養馬,其實就是在培養戰馬和青少年成為騎兵,區區七八年的時間,就能練出一支抗衡匈奴的輕騎兵戰法。
這玩意以前沒有,那是因為意識形態的問題,如今知道了騎兵能玩出高機動作戰,想要復刻就變得簡單了許多。
區別就在于戰馬的數量,還有培養戰馬所需要花費的金錢。
這兩點如果放在南越國、滇國,乃至于安息帝國、托勒密王朝,都是一個萬分頭疼的問題,是無法培養出優秀騎兵的源頭。
可這個世界上偏偏有兩個國家可以無視戰馬源頭的問題,他們有幅員遼闊的國土,有各種豐富的養馬地資源,還能硬生生的用國力砸出養馬的經費。
所以羅馬與大漢能成為一東一西,兩個遙隔相望的霸主,并非是偶然,而是一種發展到一定程度后的必然。
“那怎么辦?要不我們抽個夜黑風高的晚上,伙同那幫假匈奴人,把他們的戰馬搶光,牧草全割了,如何?”蓋德馬很是嚴肅的提議道。
認真的思考沒有換來應得的夸耀,反而受到了趙德邦一個殘忍的**斗。
“你為什么打我?我可是很認真的向你提建議呢!”
“你這豬腦子,人家愿意養馬十年,你就讓他去養就是了,怎么地?你還會擔心十年之后羅馬的騎兵后來居上,讓你懼怕不成?”
“那不會,煥哥兒的腦子好使,莫說是給的些邊角料,就算是傾囊相授真本事,十年后大漢依舊是羅馬的親爹!”
“這就對了,大國當有大國的氣度,本來擴軍之后咱們的日子就有些緊巴,能把舊物件賣出個天價,何樂而不為呢?”
一想到原本可能就值幾個奧里斯的鐵甲,居然被羅馬人假模假樣的用三十加三十的方式買走,兩人就忍不住想笑。
“你還別說,這種低入高出的貿易還真讓人有些上頭,這要是誰敢這樣對我們低入高出,我非得和匈人帝國的加圖特一樣,挨一世罵名,也得血洗了那些奸商!”
“啪噠”又是一聲脆響,趙德邦反手就是一個**斗抽在蓋德馬的后腦勺上。
“嗷嗷嗷~~你干嘛又打我?”
“你特釀的給我閉嘴,不會說話就別說話,你居然拿我們那群希伯來人作對比,簡直是蠢透了,那些奸商是詐騙,是玩弄是非,按煥哥兒的話來說,他們那是違法道德和法律的集資,是沒有商品的金融欺詐!”
“我們可是實業興邦,鐵礦來源于長安,冶煉和鑄造不是成本?舟車勞頓的運輸,還有關稅不是成本?賣的價高他們大可以不買,要是沒有暴利支撐,莫說是煥哥兒不愿意費這個功夫,你問問那些商人,非暴利誰愿意來回花個大幾年時間萬里跑商?”
天下熙熙皆為利往,天下攘攘皆為利來!
現實便是如此,蓋德馬有心想要還手,卻也覺得自己確實犯了個大蠢,做了一次極不恰當的比喻,所以也只能嘴里嘟嘟囔囔,不敢真的和趙德邦動手。
“是你們讓俺多自己動腦子思考,我好不容易思考了,你們不認同就算了,還要和我動手動腳。”
“我警告你嗷,下次再敢拍我腦袋,我以后可就不動腦子,天天纏著你們出主意了!”
“……”
趙德邦好懸一口水噴在馬臉上,不停的翻著白眼,懶得和這憨貨搭話。
不過剛剛蓋德馬提及了匈人帝國,他也剛好順著由頭與德馬問道。
“我記得你說……匈人帝國的小單于自稱是孟煥的兒子?”
“昂,小娃娃自己叫爹了,而且莪聽他們左賢王,還有那個什么雅娜公主,都是如此昭告的帝國子民。”
“呵呵,有點意思!”
焉支山下,右賢王曾經在孟煥剛剛擊敗渾邪、休屠二部的時候,組織過一波人馬,試圖沖破毛帽山的封鎖,趁機收回這一片養馬地。
這事趙德邦當時就在城下就位,當孟煥九星連珠,連斬右賢王麾下戰將的時候,當時沖鋒馳援孟煥的人,就是他趙德邦。
自家主將當時殺得和血葫蘆一樣,根本沒可能和什么匈奴公主一夜狂歡,所謂的誕下一子,多少有些無稽之談。
不過這事他也不敢太過于肯定,畢竟當時孟煥一個人跑得太快,他率領漢騎抵達關口的時候比孟煥晚了兩天,也不好說中間有沒有發生過什么。
只不過按他的直覺猜想,大概率不是,而他在沒有問過孟煥,得到回復之前,也不好真的無視這個“侄兒”的存在。
“剛好我來之前,平西、征北兩位大將軍打了一個賭,就是聯系塞琉古王國,準備假借幫助塞琉古王國恢復王室正統的名義,向安息帝國施壓進攻。”
“他們還不清楚匈人帝國的這些把戲,咱們不妨給兩位大將軍做點什么,讓他們的速度加快一些。”
趙德邦背負著雙手,眺望著遠方的白云,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只是姿勢了擺了許久,卻一直不曾聽到德馬茫然追問的聲音。
等他回頭之時,這憨貨正一臉不忿的望著他:“愛說不說,我還不了解你個騷包貨!”
“……”
“唉,世風日下啊,這憨貨越長大越不好糊弄了。”
“你去找你那個好表兄,就說為了回饋老客戶,現在追加五千乘銅鐵戰車的訂單,可以附贈一次我們大漢騎兵與匈人帝國的大決戰,可以帶著他們旁觀。”
“到時候處理掉那些早該被淘汰的戰車,然后咱們還能把匈人繼續往東趕,讓他們去安息帝國占領養馬地,把東境的守軍全部調到西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