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隨著宿衛(wèi),上馬到衙署,有書吏領(lǐng)著他一路進(jìn)正堂。
寬敞的演武校場上兩排宿衛(wèi)威武,都是怒目而視不與許攸招呼,前方還隱約可見田豐、審配等人的身影。
走到這許攸犯嘀咕了,怎么這些人都來了,難道說是有事商議?
青州之事難道有什么變故?
他狐疑之下,問身旁的書吏,道:“主公召我前來,可有說是什么事?”
“許監(jiān)軍,主公只說請你來商議,并未說什么事。”
“那,近日幽州、青州可有叛亂?冀州白波余孽是否又有動靜?”
“白波余孽隨公孫瓚戰(zhàn)敗,已作鳥獸散,不少都投奔了各將軍營下,幽州有袁熙公子率文武進(jìn)駐,正是逐漸恢復(fù)興盛。”
“那青州呢?”許攸心里一緊,忙加重語氣問道,這話里面唯一不回答的就是青州了,果然是怕什么來什么,那許澤又出了什么陰謀詭計?!
“嗯……”書吏沉默了片刻,抬頭看已到了臺階,這正堂的臺階也不高,十幾步路而已,苦笑道:“馬上到了,監(jiān)軍進(jìn)去之后就能知曉。”
許攸深吸一口氣,步伐逐漸變得沉重,心里在飛速盤算著,自己當(dāng)初命人鑿沉船只,乃是繞了好幾道人脈下的令,決計不會有人被抓招供。
而且當(dāng)時深夜,過往船只幾乎沒有,事情應(yīng)該很順利才對。
想了半天,沒有頭緒,迎面就看到了田豐漠然、憎惡的眼神。
看得他是莫名其妙。
“足下何故如此看我?”
許攸也不泄氣,直接怒視回去。
田豐冷笑道:“若非是親眼得見,真不知足下計謀如此深遠(yuǎn),品性卻是如此低下。”
“此話從何說起?”
這叫什么話啊,這件事是主公授意我才領(lǐng)命去辦的。
總不能臟事我干了,在你們這幫自詡清流的人面前還要遭譏諷怒罵吧?
“哼。”
田豐好似不愿與之為伍,拂袖跨入正堂。
許攸嘖了嘖舌,眉頭一皺,已經(jīng)感覺到今日之事并不簡單。
一進(jìn)去,便是一封書簡直接摔在了他的腳下,撞在小腿落在腳旁。
袁紹怒喝之聲隨之而來:“許攸!!你當(dāng)真是無恥小人!”
許攸慌了,忙匍匐在地,眼角去瞥那書簡,心癢難耐,很想立刻去看上面寫的內(nèi)容,可是首先要平息袁紹的怒火。
而且,也不必著急去看了,估計下一句話袁公自己就要罵出來。
“我與曹操、許澤相斗,你卻還在中飽私囊!!”
“主公,冤枉吶!”許攸忙抬頭。
周圍賢才皆在,審配、辛評、郭圖、田豐,除卻沮授之外幾乎都在堂上,許攸只感覺面紅耳赤,臊得慌。
“冤枉?這是中山送來的聯(lián)名上書,諸多家族都說你暗中索賄,且占據(jù)甄氏家產(chǎn)三處宅邸,三百畝良田!還有二百奴籍!”
“巧立名目暗示家族增商稅,而我鄴城卻無所得!你壞了我政令之仁善!謀取私利!真乃無恥之極!”
“我鄴城,怎會有你這等小人!”
袁紹說得順不過氣來,拿起桌案上另一卷宗又砸。
這半點演戲震懾的成分都沒有,他是真的怒火中燒。
都是姓許的,為什么你不是許澤!許澤不是你!!
如果你是他,我現(xiàn)在不知占地增加多少!
如果他是你,曹操恐怕早就死在山野中了!
蒼天無眼!將這等人送到我身邊為親信重臣,卻將許澤那樣有才干的年輕人因為陰差陽錯之事從我身邊帶走!!
本來他最早是來投奔我的!我的!!!
許澤本來就是我的!
袁紹內(nèi)心在瘋狂咆哮。
一想到許澤在青州的一系列政令、計策,他心里就難受至極!何等高明深遠(yuǎn),洞察秋毫,又可料敵先機(jī)知曉反制,還能放線長遠(yuǎn)等你上鉤。
真是讓人又氣又恨,氣不在我麾下,恨乃是傷我甚也!
許攸喉結(jié)滾動,雙手撐住上身,忙辯解道:“主公,此事猶有緣由,在下方才歸鄴城,還未能向主公請示。”
“休要狡辯!”
袁紹又拿出了一封書簡,摔在了案幾上,冷哼道:“若只有這些事倒也罷了,萬沒想到,青州接引彭安之事,你竟暗中指示鑿沉船只,搜刮其家財,而后又暗通許澤,贈予其治理青州,是也不是!”
“不是!絕對不是!!”
許攸冷汗直流,這句話才是真的驚到他了。
鑿沉船只的事分明是你授意,怎么推到我頭上來了?!
說這話是想要我來背這黑鍋!!
許攸抬頭直視袁紹,發(fā)現(xiàn)其目光灼灼,正義凜然,一派不由分說的模樣,心里寒了大半。
“在,在下并沒有助許澤,但彭安等人本就是謀劃刺殺之后逃難,如何還能聚集家財?這分明是誣陷。”
“哦?”
袁紹走了下來,他將書信遞到了他面前。
然后悠悠的道:“近日,我魏郡境內(nèi),在清查暗探,恰巧這封書信就出現(xiàn)在搜查之中,拷問了那細(xì)作之后,他一口認(rèn)定乃是與你往來。”
“這難道是巧合嗎?”
“為什么平日里你掌暗探的時候,這些暗中往來的書信不曾出現(xiàn),我一搜查,馬上就出來了呢?”袁紹傲然睥睨,威勢如潮。
許攸道:“定是有人暗中陷害。”
“呵,”田豐立即就笑了,冷冷的道:“鄴城文武各有其職,以農(nóng)桑惠民也,哪里有空去暗害你,若是行得端坐得正,又何須陷害呢?”
“主公切不可因為一封書信,便輕信了讒言!”許攸拱手而下,冷汗直流,這書信一定是誣陷,但是事情卻是真的。
他的確貪墨了彭安等人的不少家財,若是細(xì)查的話,是可以通過拷問、逼供那些隨自己去接引彭安的隨行門客的。
那些人未必會守口如瓶,到時很多事都會被查出來,為了保命他們自然不會死死隱瞞。
想到這,索性許攸再次匍匐,承認(rèn)道:“在下的確私吞了彭安等人家資半數(shù),用于犒賞隨行門客,接引之事也是一時心頭惡念驟然而起,辜負(fù)了大將軍信任!”
“是在下行事不端,但私通許澤之事,定然乃是誣陷!!只怕是許澤離間之計,此人慣用這等伎倆,大將軍千萬不能上當(dāng)!”
“問題是,上不上當(dāng)?shù)模粝聜€蛀蟲……”
誰在說話!!?
許攸人都麻了,東南角傳出來的聲音讓他心情無比難受!
倒是袁紹樂了朝著那方向看去,幾個儒生面面相覷,也不知是誰在煽風(fēng)點火,不過這次沒點我身上。
袁紹暗暗松了口氣。
對許攸也是稍有緩和,既然你都扛下來了,我也不能趕盡殺絕,他微咳嗽了一聲,嘆道:“我當(dāng)然知道你不會私通許澤。”
“你我相交莫逆,早年相識,我知你許子遠(yuǎn)才學(xué)出眾、心思敏捷,常有獨特的見識,亦是傲氣之士。”
“只可惜,品行的確算不得清流君子……罷了!你交出所得,罷免官職,且在鄴城反省一段時日吧。”
袁紹拂袖而去,不明其心意。
而許攸經(jīng)這自斷崖摔落而又平安落地的跌宕,心里居然會生出些許感動?絕了……我竟覺得主公心胸寬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