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卿相 第一卷 火中遺編 第九章 鹽灘血戰與玉環驚騎

血色殘陽，浸透鹽灘。

復仇的火焰在工棚內燃燒，錘打聲、削木聲、絞弦聲，匯成肅殺樂章。

荊烈赤膊上陣，筋肉虬結。

手中青銅銼刀，在硬木弩身上精準游走。

“卡榫入槽！要嚴絲合縫！”

“弓弦！三層鹿筋混絞！絞緊！”

姜郕陽穿梭其間，目光如鷹。

他手中圖紙，已被汗水和炭灰浸染。

弩臂短而韌，弩機以青銅鑄就，結構精巧。

雖非連弩，但拉力遠超尋常臂張弩，更兼踏張助力！

“試弩！”荊烈低喝。

一鹽工壯漢，腳踏弩環，雙臂發力！

嘎吱——！

弓弦緊繃如滿月！

瞄準百步外礁石！

扣機！

嗡——！

弩箭化作一道烏光！

砰！

礁石炸裂！碎石飛濺！

“好弩！”鹽工們轟然叫好！眼中希望之火更熾！

“力道夠了，精度尚欠。”姜郕陽卻皺眉，“風偏未算，機括微滯。秦姑娘？”

“交給我！”秦漪接過弩，清冷眼神專注如匠，“《墨經·備穴》有守城弩機括精要，可參詳改良！”

墨家技術宅，火力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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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如影隨形！

“報——！”瞭望的鹽工連滾帶爬沖來，“孟…孟家！章管事帶了好幾百私兵！還有郡守府的弓箭手！朝鹽灘殺來了！”

黑壓壓的人影，如潮水般涌向鹽灘！

刀槍映寒光，弓弦引滿月！

殺氣沖霄！

“這么快？！”姜郕陽心一沉。對方反應超乎預料！

“弩！弩只成了七具！鹽工兄弟大多未操練…”陳大的兒子陳石頭，攥著簡陋木矛，聲音發顫。

恐懼，再次彌漫。

阿嬤死死摟住姜松、姜禾。

墨翟臉色依舊蒼白，但已按劍起身，眸光冷冽如冰。

“慌什么！”姜郕陽一聲斷喝，壓下騷動！

他腦中圖書館，瞬間切換至軍史模式！

《孫子兵法》！《吳子》！戚繼光《紀效新書》！

“工棚為核！鹽垛為障！結圓陣！”

“荊烈！秦漪！領五名最穩兄弟，持郕弩，據工棚頂！專射對方頭目、弓手！”

“其余人！持削尖竹矛、木盾！結陣護住工棚四角！聽我號令！”

“墨翟先生！”他看向女巨子，“煩請您坐鎮中央，壓陣！”

指令清晰，如戰鼓擂響！

鹽工們如同找到主心骨，迅速依令而動！

簡陋的鹽垛、水槽、廢棄石碾，被堆砌成簡易工事。

七具粗礪的郕弩，架上了工棚頂，弩箭寒光閃閃。

荊烈、秦漪，眼神如鐵。

墨翟靜立場中，短劍在手，氣息雖弱，氣勢卻如淵渟岳峙。

孟家私兵已至灘頭！

章管事騎在矮馬上，趾高氣揚，揮刀狂吼：“殺！一個不留！燒光鹽灘！”

“放箭！”郡守府弓箭隊頭目獰笑。

嗡——！

數十箭矢，如飛蝗般撲向鹽工陣地！

“舉盾！”姜郕陽嘶吼！

噗噗噗！

簡陋木盾被洞穿！數名鹽工慘叫著倒下！

“頂住！”陳石頭雙目赤紅，死死頂住缺口！

“郕弩！目標！敵弓箭隊！放！”姜郕陽目眥欲裂！

工棚頂，荊烈扣動扳機！

嗡！嗡！嗡！

七支特制重箭，撕裂空氣！

噗嗤！噗嗤！

郡守弓箭隊中，三名弓手頭顱如西瓜般爆開！一名頭目被當胸貫穿！

“啊！”慘叫聲起！

弓箭隊瞬間大亂！

“神弩！他們有神弩！”私兵驚恐。

“廢物！沖上去！近身他們就完了！”章管事氣急敗壞，驅馬前沖！

私兵嚎叫著，踏過灘涂泥濘，洶涌撲來！

“郕弩！換普通箭！自由散射！壓制沖陣！”

“長矛手！準備！”

姜郕陽心跳如鼓，死死盯著沖來的洪流！

五十步…三十步…

“刺！”

如林竹矛，從鹽垛后、工事縫隙中，狠狠刺出！

噗！噗！啊！

沖在最前的私兵，被捅穿肚腹，慘嚎倒地！

但私兵人多勢眾！后續者踩著同伴尸體，瘋狂劈砍！

木盾碎裂！竹矛折斷！

鹽工陣線，搖搖欲墜！

陳石頭被一刀劈中肩膀，血如泉涌，仍死死抵住！

“石頭！”姜郕陽肝膽欲裂！

一道清冷身影，如驚鴻掠入場中！

是墨翟！

她雖臉色蒼白，身法卻快如鬼魅！

墨色短劍，化作點點寒星！

嗤！嗤！嗤！

劍光過處，三名撲向缺口的兇悍私兵，喉間血線迸現！轟然倒地！

“墨家巨子！”私兵大駭，攻勢一滯！

“頂回去！”姜郕陽抓住戰機，嘶聲怒吼！

鹽工們士氣大振，怒吼著將私兵又推回去幾步！

但墨翟身形微晃，顯然牽動傷勢，劍勢一緩。

章管事瞧出便宜，獰笑：“她受傷了！耗死她！放箭！射她！”

數支冷箭，刁鉆射向墨翟后背！

“小心！”姜郕陽驚呼，卻救援不及！

千鈞一發！

錚！錚！錚！

數道烏光后發先至！

精準地將冷箭凌空擊碎！

是荊烈！他手持一具剛裝填好的郕弩，眼神如狼！

“師姐！”秦漪在棚頂急呼。

墨翟借機退回陣中，氣息急促，唇角隱現血絲。

危機未解！私兵在章管事催促下，重整陣型，再次壓上！人數優勢，如山傾覆！

工棚頂，一具郕弩機括卡死！

“糟了！”操弩鹽工急得滿頭汗。

“陽叔！弩…弩餓啦！”緊張到極點的姜禾，帶著哭腔喊了一句。

生死關頭，這句童言竟讓緊繃的氣氛一滯。

姜郕陽內心彈幕：“神特么弩餓了！是卡殼啊寶貝！”

他強迫自己冷靜，目光掃過戰場。

敵眾我寡！弩箭將盡！墨翟力竭！

“必須斬首！”他目光鎖定章管事！

“荊烈！秦漪！集中剩余弩箭！聽我號令！集火章管事坐騎！”姜郕陽厲聲下令！

“其余人！準備最后沖鋒！目標——章管事！”

這是孤注一擲！

章管事正得意叫囂：“沖！殺光…”

話音未落！

嗡！嗡！嗡！

五支重箭，如索命毒龍，撕裂戰場！

噗！噗！噗！

他胯下矮馬，瞬間被射成刺猬！悲鳴倒地！

章管事猝不及防，狼狽滾落泥漿！

“殺！”姜郕陽身先士卒，抓起地上半截斷矛，怒吼沖出！

“殺！”鹽工們血性爆發，如決堤洪水，涌向倒地的章管事！

章管事魂飛魄散，連滾帶爬！

私兵們見主將落馬，陣腳大亂！

“保護管事！”幾個心腹拼命來救。

混戰爆發！泥漿與鮮血飛濺！

姜郕陽手持斷矛，格擋劈砍，險象環生！他終究不善近戰！

一名私兵獰笑著，鋼刀直劈他后頸！

咻——！

一聲凄厲尖銳的鷹唳，刺破戰場喧囂！

天際，一個黑點急速放大！

竟是一只神駿異常的海東青！

它爪下，抓著一枚瑩潤的玉環！正是田玥之物！

玉環在夕陽下，折射出奇異的光芒！

緊接著！

大地震動！悶雷滾滾！

鹽灘邊緣，煙塵沖天而起！

一支騎兵！如赤色洪流，狂飆突進！

人數不多，僅五十余騎。

但人馬俱覆赤甲！騎士魁梧，殺氣沖霄！戰馬奔騰，勢如奔雷！

旗幟獵獵，一個古樸的“田”字，在夕陽下如血燃燒！

“田氏…技擊鐵騎？！”章管事失聲尖叫，面無人色！

這可是威震齊國的精銳！田氏壓箱底的武力！

鐵騎如墻而進！

為首騎士，高舉長槊，聲如霹靂：

“奉田玥小姐令！戡亂！”

“擋者——死！”

鐵騎沖鋒！如熱刀切牛油，瞬間鑿入混亂的私兵陣中！

刀光如雪！人仰馬翻！

郡守府弓箭手，更是望風披靡，潰不成軍！

章管事被一騎撞飛，吐血倒地，被馬蹄踐踏，眼看活不成。

殘余私兵，哭爹喊娘，四散奔逃。

鹽灘之上，瞬息逆轉！

血色殘陽，映照著狼藉戰場，斷矛殘矢，哀嚎的敵人，以及…劫后余生、喘息未定的鹽工們。

姜郕陽拄著斷矛，望著那如神兵天降的赤甲鐵騎，望著海東青爪下那枚瑩潤玉環。

“田玥…”

他喃喃自語，心中波瀾翻涌。

這份“意外之喜”，未免…太過及時，也太過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