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被秦家長房母女惦記的沈元朗。此時正在寬闊,明亮的別墅里,喝著香檳抽著雪茄,心滿意足的看著義子梁曉光坐在餐桌前寫作業(yè)。
梁曉光為何會出現(xiàn)在沈元朗的家?
事情還要從十幾天之前說起。
年關(guān)將近,黃淑芬?guī)е萑醯牧簳怨鈦淼轿渚筷牬箝T口,跟門衛(wèi)說要見沈元朗一面。
沈元朗從單位出來,將黃淑芬祖孫倆帶去了招待所。他可不敢讓黃淑芬知道自己的住址,不然以后一定麻煩不斷。
就像此時此刻,黃淑芬裹著一件油膩膩的舊棉襖,頭發(fā)凌亂,臉頰被寒風(fēng)刮得通紅。
她明明有干凈鮮亮的新棉襖,卻非要穿的像個乞丐一樣來沈元朗新單位找人。
黃淑芬這么做,就是想要沈元朗那些同事們都看到她有多慘,生怕沈元朗摳門不給她錢。
哼,黃淑芬真以為全天下的心眼子全讓自己長去了。別人都眼瞎沒腦子,看不出她那點小伎倆。
沈元朗不屑的哼了一聲,眼神掃到她手里死死拽著一個瘦小的男孩,梁曉光。
孩子低著頭,像只受驚的鵪鶉,身上那件明顯不合身、打著補丁的薄棉襖空蕩蕩的,露出的手腕細(xì)得可憐。
“嬸子,曉光。快進屋,外面冷。” 沈元朗側(cè)身讓開,臉上堆起恰到好處的驚訝和關(guān)切。
黃淑芬拽著梁曉光擠進門,梁曉光被她拽得一個趔趄,頭埋得更低了。
“沈元朗!這日子沒法過了!” 黃淑芬一屁股坐在客房的白色床單上,拍著大腿就開始干嚎,“你看看!你看看曉光都瘦成啥樣了!這年根底下,家里一粒米都沒了!他舅媽……他舅媽簡直不是人啊!孩子跟著我們遭老罪了!”
沈元朗的目光落在梁曉光身上。孩子一直低著頭,但他眼尖地看到孩子脖子后面,舊棉襖領(lǐng)子沒遮住的地方,有一小塊青紫的痕跡。
他眼神沉了沉,走過去,蹲在梁曉光面前,盡量放柔聲音:“曉光,抬起頭,讓沈叔叔看看。”
梁曉光渾身一哆嗦,下意識地想往后縮,卻被黃淑芬一把按住肩膀:“怕啥!這是你沈叔叔!快叫人!”
孩子被迫抬起頭。一張小臉蠟黃,嘴唇干裂,眼神怯生生的,充滿了恐懼和不安。沈元朗看得更清楚了,除了脖子后面,左邊顴骨上也有點不自然的紅痕,像是被掐的。
“曉光,這傷……怎么弄的?” 沈元朗指著他的顴骨,聲音還算平靜。
“沒…沒怎么……” 梁曉光聲音細(xì)如蚊蚋,飛快地瞥了一眼黃淑芬,又迅速低下頭。
“還能怎么弄的?” 黃淑芬搶過話頭,聲音又拔高了八度,“還不是他那個黑心肝的舅媽!嫌曉光吃得多,干活少!動不動就打罵!孩子淘氣碰倒了半碗玉米糊糊,她就下死手掐啊!你看看!你看看這脖子!”
她說著就去扒拉梁曉光的領(lǐng)子,動作粗魯。
“不要!” 梁曉光突然尖叫一聲,猛地掙脫黃淑芬的手,驚恐地躲到沙發(fā)后面,抱著頭縮成一團,小小的身體抖個不停。
沈元朗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他站起身,看向黃淑芬,語氣冷了幾分:“嬸子,曉光舅媽這樣對孩子,你們當(dāng)老人的,就不管管?”
“管?我怎么管?”
黃淑芬立刻換上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拍著大腿,“我那兒子也是個窩囊廢!被他媳婦拿捏得死死的!我一個老婆子,吃他們的,喝他們的,說話能頂個屁用?我但凡多說一句,那潑婦連我一起罵!沈元朗啊,你是不知道我們的苦啊……”
她又開始抹那并不存在的眼淚,“光英也沒了,佳茵走了,留下這么個孽障……我這心啊,天天跟刀絞似的!可再苦再難,孩子總得活命吧?這大過年的,家里揭不開鍋,曉光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我這當(dāng)姥姥的,心都要碎了……”
她絮絮叨叨,翻來覆去就是訴苦、賣慘、罵兒媳婦刻薄、兒子不爭氣。
中心思想只有一個:要錢。
沈元朗耐著性子聽,目光卻時不時瞟向沙發(fā)后面那個顫抖的小身影。他從兜里掏出所有的錢跟票,遞給黃淑芬:“嬸子,我現(xiàn)在住在單位宿舍,不方便讓你們倆住進去。你先拿著錢,趁著百貨大樓還沒下班,趕緊去買些年貨。”
黃淑芬接過沈元朗手里的錢,假模假式的客氣道:“不著急,不著急。”
“還是抓點緊吧,臨近年根排隊買貨的人多。好多人排上大半天也只能買兩三樣?xùn)|西。你先去買點什么,順便看看還缺什么,明天我再想辦法給你多弄點錢跟票。
你既然來找我,我總得讓你過一個好年。”
聽說明天還有錢能拿,黃淑芬也不客氣了,拿著錢就要拉著梁曉光去逛街買年貨。
“嬸子。”
沈元朗一把攔住黃淑芬:“商場人太多了,你帶這個孩子不方便,還是把曉光留在招待所吧。正好我也好久沒見這個孩子,我陪他呆一會兒。”
黃淑芬警惕的看向外孫,話里話外的提醒梁曉光:“曉光,姥姥去百貨大樓給你買過年穿的新衣服,你老老實實在這里待著。聽沈叔叔的話知道嗎?還有,不能亂說話,亂說話惹沈叔叔生氣,姥姥以后就不要你了,讓你去大街上要飯去。”
梁曉光怯怯的點了點頭,再三保證不會亂說話,黃淑芬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了招待所,直奔百貨大樓。
看著黃淑芬上了招待所門口的公交車,沈元朗這才放心的跟招待所前臺要了牛奶、雞蛋、小米粥等吃的,帶回了房間里。
沈元朗進屋,將食物放在桌子上,看著縮在角落里的梁曉光笑著說道:“曉光,餓了吧?出來,喝點牛奶,吃個雞蛋。”
食物的香氣似乎有魔力,梁曉光眼睛死死盯著那杯冒著熱氣的牛奶和圓滾滾的雞蛋,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咽了口唾沫。
沈元朗也不著急,半躺在床上,慢悠悠的等著。
過了幾分鐘,孩子怯生生地從墻角挪出來,眼睛還是不敢看沈元朗,飛快地抓起雞蛋,又想去拿牛奶。
“慢點吃,別噎著。” 沈元朗把牛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聲音溫和,“告訴沈叔叔,在姥姥家,平時能吃飽嗎?”
梁曉光捧著熱乎乎的雞蛋,小口小口地啃著蛋白,聞言動作頓住了。他低著頭,長長的睫毛顫動著,沒說話。
“:“……能…能吃飽……”
沈元朗看著他緊緊攥著雞蛋、指節(jié)發(fā)白的小手,還有那細(xì)瘦手腕上的舊傷新痕,心里那股煩躁和不耐漸漸被一種更復(fù)雜的東西取代。他耐著性子,繼續(xù)問:“那雞蛋呢?曉光喜歡吃雞蛋嗎?”
“喜…喜歡……” 梁曉光的聲音更小了。
“那在姥姥家,多久能吃一個雞蛋?”
“……” 孩子沉默了,只是小口小口地啃著雞蛋白,仿佛那是世間最美味的珍饈。
“曉光別怕,” 沈元朗聲音放得更柔,“告訴沈叔叔,沒事。”
也許是牛奶的溫?zé)嵘陨则?qū)散了恐懼,也許是沈元朗此刻的聲音確實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梁曉光吸了吸鼻子,終于鼓起一點勇氣,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委屈:“……舅媽……舅媽說雞蛋貴……要給哥哥吃……我……我只能……舔舔雞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