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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知知冷眼旁觀這一家人的表演。
王秀芹雖然頭發(fā)花白，但動作麻利，眼神精明，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
她一邊收拾被翻亂的屋子，一邊偷偷打量杜知知，嘴角止不住的偷笑。
晚飯時，高家的破木桌上罕見地擺滿了葷菜：紅燒肉、燉魚、回鍋肉、蘑菇土豆燉雞，還有一大盆韭菜雞蛋餡餃子。
高家四個半大孩子眼睛都看直了，不停地咽口水。
“閨女，多吃點！”高旺喜給杜知知夾了一大塊雞腿肉，“你小時候最愛吃雞腿了。”
杜知知沒動筷子：“我不記得三歲前的事。”
“哎，你那時候可粘我了，整天‘爹爹抱’......”高旺喜說著，眼眶竟然紅了。
杜知知差點冷笑出聲。一個逼死發(fā)妻、二十多年對女兒不聞不問的男人，現(xiàn)在居然演起慈父來了？
“爸，”她故意問道，“你什么時候開始賭錢的？”
高旺喜被這一聲‘爸’喚的一喜，隨后無奈的喝了一口酒：“就這兩年......日子太難了，想掙點快錢......”
“是嗎？”杜知知看向高長順，“哥，你上次說爹得肺癌多久了？”
高長順正狼吞虎咽地吃著肉，聞言差點噎住：“啊？哦，快、快一年了......”
“肺癌患者還能喝酒賭博？”杜知知挑眉。
飯桌上突然安靜下來。
王氏趕緊打圓場：“知知啊，你爹這是借酒消愁......”
杜知知看著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卻沒有動筷：“王嬸，你嫁過來時，我哥多大？”
王秀芹一愣：“六、七歲吧。”
“那你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嗎？”
飯桌上瞬間安靜下來，連咀嚼聲都停止了。高旺喜的手抖得厲害，酒灑了一桌子。
“病、病死的唄。”王秀芹強(qiáng)笑道，“那時候醫(yī)療條件差......”
高長順急忙打岔，“妹子，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現(xiàn)在咱們一家人團(tuán)聚了，多好啊！”
“一家人？”杜知知冷笑，“你們設(shè)計騙我來，不就是為了錢嗎？”
高旺喜突然拍桌而起：“怎么跟爹說話呢！養(yǎng)你這么大，要你點彩禮錢怎么了？”
“養(yǎng)我這么大？”杜知知的聲音像淬了冰，一字一句地砸在飯桌上，“你養(yǎng)過我嗎？”
高旺喜被這突如其來的質(zhì)問震住了，舉著酒杯的手僵在半空。
“我離開高家十九年，”杜知知站起身，雙手撐在油膩的木桌上，“你可曾問過我的死活？現(xiàn)在想起我來了，是看我年紀(jì)大了，能換彩禮錢了，才想起還有我這個女兒吧？”
高家四個半大孩子嚇得停止了咀嚼，呆呆地看著這個突然發(fā)飆的城里姐姐。
王秀芹臉色煞白，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地上。
“知知，你怎么能這么說話......”高長順試圖打圓場。
“閉嘴！”杜知知一個眼刀甩過去，“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為了一點錢為了能進(jìn)城上班，就幫著外人算計自己親妹妹！”
高長順像被雷劈了一般，臉色瞬間慘白：“你、你怎么知道......”
杜知知冷笑一聲，沒有回答。
她轉(zhuǎn)向高旺喜，眼中燃燒著壓抑多年的怒火：“我今天來，不是來孝敬你的。我是來給我媽上墳的，順便看看你這個無情無義、狼心狗肺、利欲熏心的窩囊廢，到底死沒死！”
高旺喜的臉由紅轉(zhuǎn)青，又由青轉(zhuǎn)白，最后變成豬肝色。他猛地摔碎酒杯，咆哮道：“反了你了！老子是你爹！”
“我爹？”杜知知突然笑了，那笑容冷得讓人發(fā)顫，“我沒有爹！”
她的目光掃過滿桌狼藉的菜肴，看著那四個衣衫襤褸、卻狼吞虎咽吃著肉的半大孩子，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但下一秒，她毫不猶豫地抓住桌沿。
嘩啦~
整張桌子被她掀翻在地。盤子碗碟摔得粉碎，紅燒肉的湯汁濺在土墻上，燉雞滾落進(jìn)灶膛的灰堆里，餃子散落一地。
“啊！我的肉！嗚嗚~嗚嗚~”最小的孩子嚎啕大哭起來。
王秀芹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你個殺千刀的！你知道這桌菜花了多少錢嗎？我們過年都吃不上這么好的菜，你全給我毀了。”
高旺喜氣得渾身發(fā)抖，抄起板凳就要砸過來：“老子今天非教訓(xùn)你這個不孝女不可！”
杜知知不躲不閃，反而上前一步：“打啊！往這兒打！”
她指著自己的頭，“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我死了，看背后的人還能不能給你錢。”
高旺喜的板凳舉在半空，卻遲遲不敢落下。他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恐懼，這個女兒和記憶中那個軟糯的小丫頭判若兩人。
“不敢打了？”杜知知譏諷道，“當(dāng)年打我媽的勇氣哪去了？逼她上吊的時候不是挺能耐的嗎？”
“你胡說什么！”高旺喜像被燙到一樣扔下板凳，"你媽是自己想不開......"
“放屁！”
杜知知從包里掏出一疊照片摔在高旺喜臉上，“當(dāng)年我雖然年紀(jì)小，但我不是一丁點的記憶都沒有的。
你怕我媽連累你們，把我吊起來說要摔死我，以此逼迫我媽自己上吊。”
照片散落一地，上面是年輕時的杜碧蘭，溫婉秀麗的臉上帶著歡快的笑容。。
高旺喜看到這張照片，像見了鬼一樣連連后退：“這都是不得已的。我也不想的，我哪能舍得看她死呢。當(dāng)時村里人都看著呢，你媽要是不死，死的就是我們?nèi)伊恕！?/p>
“你媽她，都是為了你，對，都是為了你才上吊的。你找我撒氣有什么用？”
高旺喜忽然想通了一般，指著杜知知，面容發(fā)狠：“你要是真孝順，你想給你媽報仇，你就應(yīng)該去死。”
高長順拉著杜知知的胳膊，雙腿一軟就是下跪。
“妹妹，都過去了，算了吧，過去的事兒就別提了。現(xiàn)在咱們一家人好不容易團(tuán)圓了，你就別再揪著這些事兒不放了。”
杜知知氣笑了，這爺倆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在這跟她演上苦肉計來了。
那她就看看，給這父子倆出餿主意的，是個什么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