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發(fā)村里,杜知知山貨生意忙的如火如荼,而在城市那間充斥著汗味、腳臭和震天呼嚕聲的招待所八人間里,高長順正煩躁地在硬板床上烙餅。
隔壁床老漢的呼嚕打得山響,像破風(fēng)箱在耳邊拉鋸。
“他娘的,吵死人了!”
高長順猛地坐起身,煩躁地抓了抓油膩的頭發(fā)。這鬼地方,他一分鐘都不想多待。
第二天一早,他頂著兩個黑眼圈,又巴巴地跑到杜家小洋樓門口,對著剛晨練回來的杜紫英苦苦哀求:
“小姨!求您了!就讓我住進來吧!廚房、柴房、哪怕在客廳打個地鋪都行!我保證不添亂,還能幫您干活!那招待所……真不是人待的地兒!您聽聽我這嗓子,昨晚都沒睡好!” 他故意咳嗽兩聲,顯得可憐兮兮。
杜紫英優(yōu)雅地用手絹擦了擦額角并不存在的汗,眉頭微蹙,語氣帶著疏離。
“長順啊,不是小姨不近人情。家里女人多,你一個大男人住進來,實在不方便?!?/p>
她說著,從精致的手包里掏出五張十塊錢,塞到高長順手里,“喏,老太太給你的,讓你安心住招待所。我跟門口警衛(wèi)打過招呼了,以后你到飯點就過來吃飯。至于找知知的事兒……”
杜紫英頓了頓,換上一種語重心長的口吻,“你就別操心了,有我們呢。你呢,趁著這功夫,好好想想自己以后的路,找個正經(jīng)工作才是正經(jīng)。放心,你小姨我啊,肯定會盡力幫你謀劃的?!?/p>
高長順捏著那五十塊錢,心里啐了一口:打發(fā)叫花子呢!
臉上卻還得擠出感激的笑:“哎,哎!謝謝小姨,謝謝老太太!您說得對,找工作……找工作要緊!”
他臉上堆滿虛偽的笑,心里卻在咆哮:找工作?哼!老子要的是現(xiàn)成的金山銀山!
杜紫英轉(zhuǎn)身進了院子,鐵藝大門“咔噠”一聲在他面前關(guān)上。高長順臉上的假笑瞬間垮掉,眼神陰鷙地盯著那扇門,仿佛要把它盯穿。
他啐了一口唾沫,把五十塊錢揣進兜里,轉(zhuǎn)身就走。接下來的日子,高長順倒是把杜紫英的話“執(zhí)行”得很到位。
每到飯點,他準時出現(xiàn)在杜家飯廳,風(fēng)卷殘云般掃蕩著桌上的好菜好飯,仿佛要把在招待所受的委屈都吃回來。
吃飽喝足,他就開始在城里晃蕩。他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杜知知那家生意興隆的服裝店。
他像條陰冷的蛇,盤踞在對街的角落,眼睛死死盯著明亮的櫥窗和進進出出、衣著光鮮的顧客??粗浙y臺前喬寶珠麻利地收錢、找零,聽著縫紉機“噠噠噠”響個不停,他心里的嫉妒和貪婪像野草一樣瘋長。
“嘖嘖,這一天得掙多少錢啊……”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貪婪得能冒出綠光,“還有那房子,地段多好!要是都歸了我……”
他腦海里瞬間勾勒出自己坐在收銀臺后、數(shù)著大把鈔票的畫面,忍不住嘿嘿低笑起來。
他靠在臟兮兮的電線桿上,點著一根劣質(zhì)香煙,煙霧繚繞中,心里的算盤打得噼啪響。
跟那丫頭搞好關(guān)系?
他嗤笑一聲,吐出一個煙圈, 她那張冷臉,跟誰欠她八百吊似的,能搞好才怪!
等她嫁去京城?
他眼神更冷, 京城秦家門檻那么高,她嫁過去,這些東西還能帶到京城去?就算不帶,能舍得給我?做夢!
一個更陰狠、更直接的念頭猛地竄出來,讓他興奮得手指微微發(fā)抖。
“要是……要是她死了呢?我是她親哥!唯一的親哥!法律上,她的店,她的房,不就都是我的了?! ”
念頭像毒藤一樣纏繞住他的心,讓他感到一種扭曲的快意。對!這才是正路!干凈利索!
他越想越覺得可行,臉上時而浮現(xiàn)出得意猙獰的笑容,仿佛在精心策劃一場天大的陰謀。
高長順在招待所做著吞并妹妹財產(chǎn)的白日夢時,杜知知在祥發(fā)村已經(jīng)待了整整10天。
城里,關(guān)于她的“失蹤”,早已炸開了鍋。
杜紫英知道杜知知在哥哥杜瑞豐家,但她選擇了沉默,其他人卻急瘋了。
服裝店里,喬寶珠嘴角起了一溜火泡,嗓子也啞了。
她煩躁地在柜臺和縫紉區(qū)之間來回踱步,手里的訂單被她攥得皺巴巴,對著同樣焦頭爛額的店員們抱怨,更像是在發(fā)泄自己的恐慌:
“你們說!杜知知她到底去哪兒了?!家也不回!班也不上!人間蒸發(fā)啊這是!”
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的針線盒都跳了一下,“看看!看看這堆單子!春裝的樣式要定!布料的顏色要選!新來的這批扣子質(zhì)量有問題要退貨!還有那幾家批發(fā)商,天天催著要新款!哪一樣不得她拍板?!她倒好!撂挑子沒影了!這店還開不開了?!”
店員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接話。
“算了,跟你們廢話也沒用。我去家屬院打聽打聽,你們看著店?!?/p>
“砰!”
杜家小洋樓的門被喬寶珠帶著火氣推開,她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進客廳,對著正悠閑插花的杜紫英就嚷嚷。
“小姨!這都幾天了?知知還是沒影兒!我看不能再拖了,必須報警!小姨夫那邊也是一點信兒都沒有,這算怎么回事???真要急死人了!”
她聲音又急又高,眼睛都急紅了,。
杜紫英慢條斯理地剪掉一支花枝的斜口,臉上依舊掛著那副從容的笑意,仿佛喬寶珠的焦躁只是背景音樂。
她放下剪刀,優(yōu)雅地拍了拍手。
“寶珠啊,瞧你,急什么。來,跟我來書房?!?/p>
她不由分說地拉起喬寶珠的手腕,力道不輕。進了書房,杜紫英反手輕輕關(guān)上門,那“咔噠”一聲輕響,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杜紫英臉上笑容不變,壓低聲音,“好了,這兒沒外人。實話告訴你吧,知知沒事兒,她在我哥那兒呢,安全得很。”
喬寶珠猛地瞪大眼睛,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什么?!在鄉(xiāng)下?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