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生氣,那可真是情有可原。
杜知知訂婚宴那天,簡直鬧了個天翻地覆,換作是誰,也得氣得吹胡子瞪眼。
也就是鄉(xiāng)下消息閉塞,不知道杜知知不僅沒有吸取教訓,反而偷了戶口本跟沈元朗領(lǐng)了結(jié)婚證。
回老家的路上,杜紫英一再叮囑杜知知:“千萬不能把領(lǐng)結(jié)婚證的事兒說出去,不管你將來是離是合,都得把嘴閉得嚴嚴實實的。要是讓張胖菊那婆娘知道了,還不知道要怎么威脅你大舅呢。”
杜紫英這話,說得咬牙切齒,恨不能把張胖菊給撕了。
杜知知這些年回鄉(xiāng)下的次數(shù)少得可憐,對杜家老太太的脾氣更是摸不透。
訂婚宴上鬧出那么大的動靜,她哪還敢再亂說話?
杜家老太太板著臉訓話,杜知知只能雙手垂立,老老實實地聽著,大氣兒都不敢喘一聲。
那杜家老太太的臉,陰沉得像要滴出水來,眼神銳利得像刀子一樣。
才說了兩句,杜紫英心里就難受得不行,忍不住插嘴,“媽,這事兒也不能全怪孩子啊。知知年紀小,哪懂什么人間險惡。”
杜紫英這話,說得軟軟的,帶著幾分求情的意味。杜家老太太冷哼一聲,那眼神更犀利了,像刀子一樣掃過杜知知的臉。
“就怕她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白費了我們這些長輩的苦心。”
杜紫英連忙解釋:“媽,知知不是那樣的蠢蛋。她今天過來認錯,就是鐵了心要跟沈元朗分手。”
杜紫英身體虛弱,幾句話下來,氣就有些接不上來。杜知知趕忙扶著她坐下,又端起桌上的玻璃涼水壺,倒了一杯紅棗大麥茶,雙手捧到小姨面前。
她心里發(fā)虛,不敢直視杜家老太太的目光。杜家老太太的眼睛太犀利了,仿佛能看穿她的小心思。杜知知甚至懷疑,杜家老太太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她干了什么。
杜家老太太看著杜知知心虛的模樣,渾濁的眸子里懷疑之色更深了。
“追了整整兩年的男人,好不容易到手了,她能舍得分手?”
杜知知臊得俏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她那花癡戀愛腦的名聲,原來早就傳到了老太太耳朵里。
杜紫英喝了兩口茶,潤了潤嗓子,漫不經(jīng)心地看向自家老太太:“媽,窮追兩年也不一定就是喜歡。我養(yǎng)了知知這么多年,她的脾氣我還不清楚?咱家知知長得漂亮,業(yè)務(wù)能力又強,年紀輕輕就立了三等功。這可不是靠你女婿走后門得來的,那是她沖進火場,用命換來的!”
說起杜知知的優(yōu)點,杜紫英一臉驕傲。當初追杜知知的小伙子,從文工團練舞廳一直排到了家屬院大門口。可杜知知誰都不選,偏偏追著沈元朗不放。
“沈元朗當然有他的優(yōu)點,一個農(nóng)村窮小子,靠著戰(zhàn)功做到了副團長的位置。他這個年紀能混到這個級別,滿家屬院也挑不出幾個。”杜紫英嘆了口氣,心里滿是無奈。
杜家老太太點了點頭:“那是看上人家的前途了。”
杜紫英連忙搖頭:“媽,要是知知看重前途和家世,她怎么會找沈元朗?這孩子是被孫喜旺那畜生傷透了心,找對象不看外貌,不圖家世,就看對方是不是有擔當、有責任心的男人。”
提到孫喜旺,杜家老太太的眼眶瞬間紅了,心口一陣陣刺痛。孫喜旺就是杜知知的親生父親,也是杜杜家老太太的大女婿。想起被他逼上吊的女兒,杜家老太太的心就像被刀子剜了一樣。
長女的慘死,是杜姥姥一生的痛。
想到長女什么都沒留下,除了杜知知這個孩子……
“罷了,既然是孩子自己喜歡的,說明這個小伙子確實有他的過人之處。兩口子過自己的日子,也不必常跟婆家來往。讓和風把他們小兩口調(diào)遠一些,離得遠了,麻煩自然就少了。”
杜紫英張了張嘴,心里直犯嘀咕:她媽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耳根子軟了?她帶杜知知回來,本就是想讓杜家老太太出面,把這婚事攪黃了。可杜家老太太怎么還支持上了?這可怎么辦?
杜知知看著小姨急得直跺腳,心里暗自好笑。
她對沈元朗那是鐵了心的喜歡,飛蛾撲火似的跳進婚姻里。如今她同樣鐵了心的要分手,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會回頭。
感情這種事,她拿得起放得下。只不過老一輩的人思想傳統(tǒng),講究一個從一而終。
她心里想著,臉上卻帶著幾分無奈:“姥姥,其實沈元朗沒有那么好,他……”
杜知知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窗外傳來一陣吵鬧聲。祖孫三人齊齊看向窗外,只見大舅媽張胖菊叉著腰站在院子里,正跟馬二娘對峙。那張胖菊,人如其名,又矮又胖,臉圓得像一個大肉球,眼睛小得像兩條縫,看著就讓人討厭。
“我說二娘啊,你又在杜家老太太門口站崗呢?我可跟你說,現(xiàn)在是新時代,可不是你們舊社會那一套了。我小姑子回來了,我這個當嫂子的得進屋招待。你一個老媽子,好好做你的針線活兒,擋在門口是什么意思?我可告訴你,你再敢攔著我,我就去委員會舉報你們!”
張胖菊那聲音,又尖又細,像一把鋸子在磨著人的耳朵。她不停地推搡著馬二娘。馬二娘身形瘦弱,被她狠狠一推,險些栽個跟頭。
杜紫英氣得目眥欲裂,剛要罵人,就見杜知知沖了過去。
“委員會早在1980年就取消了,大舅媽想大義滅親,還是去公安局吧。你去公安局的時候,可得好好打聽一下,未婚女人耍流氓、鉆男人被窩,到底是判無期還是死刑?”
杜知知這話,說得又狠又毒。
張胖菊整個人如遭雷擊,面露猙獰,瞪著杜知知:“小賤蹄子,你胡說八道什么呢?”
杜知知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女流氓拉個手判三年,親個嘴判無期,像招娣姐姐那樣鉆繼兄被窩的,是不是該判死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