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找不到合適的人,我這邊也能幫你物色到絕對可靠的人選。我孫天寶給你擔保,所有分紅一分不少,直接送到你手上!”
孫天寶身體微微前傾,說出來的話也很有誘惑力。
趙瑞龍卻笑著擺擺手,動作隨意但態度很堅決:“不了不了,孫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老爺子這次是動了真格的,我可不敢跟他對著干。”
說到這里,趙瑞龍停頓了一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才又用一種帶著點玩笑的口吻補充道:“不過孫哥,咱們一碼歸一碼。”
“之前我持有富源煤礦的股份那會兒,可還是個平頭老百姓,沒有違反任何規定。”
“所以該是我的那份,一分錢也不能少哦!你可不能趁這個機會坑我!”
孫天寶原本眼神閃爍,眉峰微蹙,見趙瑞龍這副坦蕩中帶著點經斤斤計較的態度,緊繃的神經反而稍稍放松了一些。
這確實符合趙瑞龍平時的行事風格。
難道真是因為趙立春打算讓他從政,所以才提前漂白,規避風險?
孫天寶自然不想就這樣放棄趙立春這把大傘,但是見趙瑞龍態度堅決,完全沒有商量的余地,只能妥協道:“好吧,那我幫你想想辦法,看有沒有朋友愿意接你手里的股份。”
“你放心,我孫天寶坑誰也不敢坑你,該是多少,一分都不會少!”
趙瑞龍滿意地點點頭,然后目光轉向旁邊的馬兆福,道:“馬書記,以后就算我在富源煤礦沒股份了,孫總依然是我敬重的好大哥!”
“他在林遠縣的產業,特別是富源煤礦,你這個父母官,可得一如既往地多多關照啊!”
馬兆福立刻挺直腰板,臉上堆起十二分的鄭重,用力拍著胸脯保證道:“趙公子您放心!孫總的富源集團是我們林遠縣的支柱企業,納稅大戶!支持孫總、支持富源集團發展,就是支持我們林遠縣的經濟建設!”
“我馬兆福代表縣委縣政府表個態,一定全力扶持,繼續為富源煤礦創造最好的營商環境!”
他說得斬釘截鐵,仿佛這是天經地義的頭等大事。
聽到這話,孫天寶臉上頓時笑容滿面,道:“那就多謝趙公子美言、多謝馬書記支持了!”
他端起酒杯,朗聲道:“來,我敬二位一杯!”
三人碰杯,包廂里頓時響起清脆的玻璃撞擊聲。
孫天寶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滑入喉嚨,面上笑意未減,眼中卻是閃過了一縷寒芒。
……
趙瑞龍正事辦完之后,沒有多待,一杯酒都沒喝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馬兆福自然屁顛屁顛跟了上去。
只剩下孫天寶獨自坐在沙發上發呆。
說實話,他心里對祁同偉這個空降來的縣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局長一直非常忌憚。
一方面是因為祁同偉的來歷非常神秘。
他動用了各種關系,查到的所有信息都指向了現任漢東省委書記梁群峰身上。
祁同偉從漢東大學畢業之后,走出的每一步,都跟梁群峰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但是祁同偉在紅山鄉掛職的時候,牽頭搞了一個軍方的高級干休所。
加上他這個比較特殊的姓氏,卻又讓人不得不往軍方那位大佬身上聯想。
如果真是那位大佬的晚輩,麻煩就大了……
另外一個方面是祁同偉來林遠之前,林城市一系列的人事變動。
其他人可能覺得,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官,人事變動很正常。
但是孫天寶卻不這么想,他總有一種直覺,感覺似乎一切都是圍繞著祁同偉在運轉。
孫天寶也覺得自己可能過于敏感了一點,但是正是因為對于危機有種遠超常人的敏感,才讓他安然無恙地闖過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劫。
所以他對祁同偉的關注,甚至還超過了從省公安廳任上過來的林城市委書記鄭鐵軍。
前段時間祁同偉那邊一直在聲勢浩大搞積案清理和宣傳造勢,確實讓孫天寶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甚至一度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多慮了,那位年輕的祁書記,或許真的只是想安安穩穩刷點政績,為日后升遷鋪路。
但趙瑞龍突然提出退股,這個舉動卻讓孫天寶剛剛放下的心,又猛地懸了起來。
這真是趙立春為了讓兒子從政,主動漂白。
還是趙家嗅到了什么更危險的氣息,提前規避風險?
趙瑞龍的理由冠冕堂皇。
要走仕途,不能留把柄。
態度也很坦蕩,該拿的錢一分也不能不少。
孫天寶找不到任何站得住腳的理由去拒絕,更不敢流露出絲毫質疑。
趙立春雖然人去了京州當市長,但在林城經營多年,根深蒂固,其影響力絕非一朝一夕能消除。
得罪趙家,尤其是趙立春父子,對他而言無異于自毀長城。
所以哪怕心頭疑慮重重,他也只能笑著答應下來。
錢,他孫天寶不缺,給趙瑞龍的那份干股收益,不過是九牛一毛。
真正讓他不安的是趙瑞龍抽身背后可能隱藏的風向變化。
這就像在暴風雨來臨前,敏銳的鳥兒突然離巢,總讓人心生不祥。
……
接下來的幾天,孫天寶表面如常,淡定處理著集團的各種事務,甚至親自出席了幾個官方活動,談笑風生,一派成功企業家的從容。
但暗地里,他幾乎調動了所有能調動的眼線,死死盯著縣公安局,盯著祁同偉的一舉一動。
他需要確認,趙瑞龍的退股,是否真的與祁同偉無關。
還好,反饋回來的都是好消息。
祁同偉那邊,依舊圍繞著那個積案專班運轉。
宣傳攻勢一波接一波,省報、市報、縣電視臺,連篇累牘地報道。
祁同偉本人,除了必要的會議,大部分精力似乎也真的都投入到了這場轟轟烈烈的政績秀中。
幾天觀察下來,沒有任何異常。
孫天寶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懸著的心終于徹底放回了肚子里。
看來,真的是自己杯弓蛇影了。
“虛驚一場。”
孫天寶靠在寬大的老板椅上,揉了揉眉心,嘴角勾起一絲自嘲又放松的弧度。
許久之后,他才拿起旁邊的座機撥了一個號碼,沉聲道:“一會兒跟我去一趟西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