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羊猛地一怔,厲聲回道:“想起來了——他說‘正好拿你們的火靈生機,當破開魔修殘魂罡氣的引子’!這話哪是小偷能說的?分明是沖著魔修殘魂來的……”
話音未落,軟劍已裹著風刃再次斬向夜無咎咽喉,劍尖寒光映得夜無咎眼底的陰鷙更盛。
夜無咎急忙閃身躲避——他退讓并非畏懼,而是不想與二人兩敗俱傷。畢竟此次獨自外出,早已脫離勢力范圍數十里,若在此處栽了跟頭,連個援手都沒有。
方才他正是隔著老遠感知到濃郁魔氣,才循跡而來,卻沒成想追出了自己的“安全區(qū)”:好漢不吃眼前虧,何況對方尚未摸清他的底細,未必會下死手。
躲幾招又何妨?一旦動手露出真章,反而會坐實“敵人”身份。聰明如他,深諳胡狼的生存法則:沒把握時絕不冒險,即便不得不涉險,也要把風險拆解得越小越好。
“你們誤會了!”夜無咎邊躲邊喊,忽然意識到措辭不當,忙糾正,“不、不是狡辯,是解釋!我剛才說那番話,是因見千衛(wèi)大人頭上的發(fā)簪——那火脈精金簪子若扎入魔修丹田,魔氣必散,那魔修必死無疑!”
“我一看你就不是好東西,剛才說啥來著?還想狡辯?”
林莉怒目圓睜,指尖火靈翻涌,正要揮劍攻去。
“千衛(wèi)大人,且慢!”
張羊忽然急聲開口,“他說的辦法或許可行——您忘了嗎?這發(fā)簪是神機營火脈精金所制,其中蘊含的人族武道正氣,本就能辟除魔障啊!”
“對啊!我怎么把這茬忘了!”
話音未落,林莉已飛速轉身,一把拔下金簪,揚手朝寧不紈的丹田扎去。
突然,她指尖猛地頓住——余光瞥見身邊夜無咎垂眸時睫羽投下的陰影,鴉青眉骨下泛起的冷光讓她心口一跳,莫名騰起股刺骨的不安。
夜無咎看著她凝滯的動作,藏在廣袖里的指尖蜷成利爪,指甲卻掐進掌心——該死,這丫頭怎么盯著個“活死人”發(fā)呆?魔氣馬上要從寧不紈丹田溢出,再拖下去他好不容易布的局就要露餡。
他喉結滾動間,故意咳得委頓些,指尖悄悄朝寧不紈方向虛點,眼底飛快閃過不耐:“官夜……您再不動手,這些被魔氣操控的百姓會撲上來的,到時候后果不堪設想啊!”
“大人……不好了,大人,越來越多百姓往這邊涌,咱們人手撐不住了!”
林莉唇瓣剛動了動,尚未吐出半個字,不遠處神機衛(wèi)惶急的叫嚷已撞進耳膜。她指尖狠狠攥緊金簪,觸到簪柄上刻的神機營暗紋——再拖下去,被魔氣裹挾的人群就要沖亂防線!
“撲扎——”
銀牙一咬,孔雀尾羽般的金簪已劃破潮濕的山風,簪頭玄鐵符文驟亮,如利刃劈開林間晨霧般的魔障,徑直沒入對方丹田!
“啊……”
隨著響徹云霄的叫喊聲,寧不紈渾身猛地抽搐,當場栽倒——雙眼翻白,瞳孔卻在渙散前猛地定格,死死盯著林莉肩后夜無咎的方向。
他丹田處炸開的魔氣如黑霧翻涌,夜無咎指尖猛地一顫,唇角不受控地勾起——終于等到這刻!掌心飛快結出玄色法印,《逆脈奪靈訣》符文自袖口騰起,如巨口般鯨吞四散的魔氣。
唯恐魔氣外泄引來變故,他身形驟然虛化,如黑霧般卷進西側巖縫——得找處靈氣閉塞的山洞,趁魔氣未散時煉化入體,順便穩(wěn)固這半步魔將境的修為……
夜無咎指尖凝著一縷泛著紫芒的魔氣,感受著丹田處翻涌的能量——原本卡在宗師巔峰的桎梏,竟在這蘊含結界魔修靈氣的魔氣沖刷下,如薄冰遇火般寸寸碎裂。
他盤坐在山洞石臺上,骨節(jié)因靈力暴走而泛著青黑,衣袍被勁氣撕成碎條,露出皮膚上蜿蜒的魔紋。
最初吸收時,魔氣如野馬般沖撞經脈,直到觸碰到那絲隱在黑霧中的結界靈氣,竟突然化作溫潤的暖流,順著《逆脈奪靈訣》的運轉軌跡,在丹田深處凝成一枚紫黑內丹。
“咔——”
第一聲境界碎裂的脆響驚飛洞外夜梟。他眉骨處的魔紋驟然亮起,原本停滯的宗師巔峰修為,竟如破閘洪水般涌進宗師一階——經脈寬度暴漲,指尖隨意揮出便有魔氣凝成刃形,在洞壁刻出尺深的痕跡。
魔氣仍在源源不斷融入內丹,每一次周天運轉,境界便如登階般連跳:二階時,洞頂碎石因他周身氣場簌簌墜落;三階時,魔紋從皮膚蔓延至發(fā)梢,墨發(fā)竟在靈氣浸染下泛起幽紫;四階到六階,他始終閉著眼,卻能“看”清洞外十里內的草木根系——那是魔修神識突破的征兆。
當第七道靈氣浪潮涌來時,丹田內丹突然炸裂成萬千光點,在識海聚成一尊模糊的魔影。夜無咎喉頭溢出一口黑血,卻在唇角扯出狂喜的笑——宗師七階巔峰已破,下一道關卡,正是傳說中“化物為靈”的化境!
魔氣與結界靈氣在識海劇烈交融,他周身氣場從狂暴轉為內斂,指尖紫芒收束成一點,卻讓洞壁巖石泛起細密的裂紋。終于,當最后一絲靈氣融入識海,魔影驟然凝實,他睜開眼時,瞳孔已化作純粹的紫晶色——化境巔峰,成了!
他抬手撫過洞壁,魔氣所過之處,巖石竟如面團般被揉成粉末:“結界魔修靈氣……果然是突破的關鍵。”唇角勾起詭譎的弧度,袖中《逆脈奪靈訣》殘頁無風自動,“林莉那丫頭以為破了魔障,卻不知這魔氣……才是本座登頂的鑰匙。”
夜無咎摩挲著掌心那道暗紫色靈紋,思緒不由得飄回那年墜崖——亂石堆里半卷殘破獸皮上,“逆脈奪靈”四個血字還凝著未干的魔息,旁邊歪扭的圖示里,經脈如蛇般逆向纏繞丹田,在臍下三寸處絞成一個漆黑漩渦。
正派修士講究“順行周天,氣納八脈”,吸氣時靈氣流經任督二脈如溪水過澗,三縷靈氣入體,三縷淬煉經脈,最終凝成六縷精純之氣,周身暖融如沐春風。
可他偏照著殘卷咬破舌尖,精血混著刺骨的極北寒風灌進逆脈,當第一縷戾魔氣順著逆轉的靈渦撞進丹田時,劇痛如烈火焚身——那是三縷魔氣與三分精血在逆旋中轟然相撞,本應是“3 3”的溫和疊加,卻因經脈倒轉成了“3×3”的暴烈相乘,九道熱流如鐵釬般戳進四肢百骸,暗紫色紋路順著血管爬滿手背,連呼出的氣都帶著灼人的溫度。
“原來不是疊加,是絞碎重組。”他蜷在冰窟里看著掌心跳動的靈紋,終于懂了魔修的“捷徑”為何帶著血味——正派用加法攢歲月,魔修卻用乘法賭生死。
同樣吸納一炷香的能量,正派修士能穩(wěn)攢六份靈氣,他卻能在經脈劇痛中榨出九份魔元,代價是每逢月圓之夜,逆旋的靈渦便如燒紅的鐵球,熱量順著倒轉的經脈瘋狂膨脹——若不躲進零下三十度的極北冰原運功調息,那些暗紫紋路就會裂開滲血,疼得他恨不得將自己泡進萬年玄冰。
但這狠辣功法的甜頭實在誘人:去年在青冥山,他僅憑宗師中階修為硬撼正派長老——對方用“順周天”凝出的三重靈氣盾,在他揮出的魔刃下如薄紙般裂開,只因逆脈運轉的魔元比正派靈氣濃郁近一倍,每一道攻擊都帶著“倒灌天地”的壓迫感。
更妙的是那“奪靈”之術——那日他指尖按在瀕死武修的眉心,掌心靈紋突然如活物般竄動,對方體內的妖力竟如被漩渦吸住般逆流涌入,武修哀鳴著化作枯皮,他卻在能量倒灌的失重感中,嘗到了“以人補己”的滋味。
如今高階后,他甚至能隔著百丈距離,用靈渦隔空牽引重傷者的能量,看著對方瞳孔里映出旋轉的紫黑紋路,像被抽走脊骨般軟倒在地——這等手段,正派修士縱有千般算計,也猜不透“逆脈奪靈”的詭譎。
此刻冰原風雪拍打著洞口,他望著自己在月光下泛著幽紫的指尖,忽然笑了。正派總說他“倒反天罡,必遭天譴”,卻沒人看見他每次運功時,經脈里如萬蟻噬心的痛——可當他用十年時間從練一品至宗師,而同齡正派弟子還在筑基期苦苦掙扎時,便知這世間從來沒有白吃的苦頭。
三份靈氣加三份穩(wěn)妥,只能走出六分的路;但三縷魔氣乘三分瘋狂,卻能在血與火里劈出九分的坦途——哪怕這坦途兩側,滿是月圓之夜的冰寒與日復一日的灼燒。
“逆脈又如何?”
他起身踏入風雪,衣擺帶起的魔氣旋成小渦,將飄落的雪花瞬間灼成水霧,“天道不肯給的捷徑,我便自己用刀砍出來——反正這靈渦里轉著的,從來都是敢賭的人才能握住的生機。”
話音未落,掌心靈紋突然發(fā)燙——百里外,某個被魔氣侵蝕的修士正瀕臨死亡。
夜無咎唇角勾起,身影如黑霧般沒入風雪,唯有冰面上殘留的暗紫灼痕,像一串未寫完的魔修密語: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里,“3×3=9”的殘酷法則,從來比“3 3=6”的穩(wěn)妥,更能攥緊生存的籌碼。
“啊……”
“我怎么會在這荒丘上……腳下是沾著露氣的亂草,四周巖壁映著未散的晨霧——分明是離家十里的地方!”
“啊!這什么鬼地方……”
“嗚嗚嗚……媽媽,我要回家……”
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抱著膝蓋縮在樹旁,小胳膊上還留著魔障侵蝕時的青痕,哭聲里帶著劫后余生的抽噎——寧不紈一死,魔氣被夜無咎吸走,原本眼神呆滯的百姓如大夢初醒,看著陌生的環(huán)境紛紛驚呼出聲。
“各位鄉(xiāng)親靜一靜!”
林莉拔高聲音,金簪在晨霧里晃出細碎的光,“我是神機營千衛(wèi),方才你們被魔修的魔氣迷了心智,才跟著魔障走到此處。我們巡邏隊發(fā)現后及時趕來,如今魔修已伏誅,你們身上的魔氣也散了。”
她沖身后神機衛(wèi)揮手,“送鄉(xiāng)親們回家,務必挨家挨戶送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