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墨辰被傷兵們抬進臨時營地,一婦女往他掌心塞了塊青稞餅——餅上有牙印,是孩子咬了一半,孩子聽說“護糧的大人受傷”,硬是把餅留給他的。
他忽然想起女帝龍椅上的“民心”暗紋,想起云清逸說過的“人間煙火最養人”——原來敗局不是終點,是那些被權力忽視的“人”,終于被看見的起點。
沙礫打在斷墻上,發出細碎的響。墨辰望著頭頂的星子——比任何時候都亮,像極了百姓手里的火把,像極了虎娃刻在鐵牌上的、歪歪扭扭的“人”。
這一晚,他們敗了,但“人”沒敗——而只要“人”還在,那些被晉王和千機翁算盡的權謀,終有一天,會被這簇“人”的火光,燒成灰燼。
楚懷瑾的玄甲重騎終究沒擋住千機翁“十二地支衛”的砂雷與毒刃。
當最后一面玄甲衛的“楚”字旗被砂雷炸成碎布,墨辰看著陳弘業被林昭明的袖箭逼至斷墻角落,一位婦女抱著孩子的尸體在硝煙里哭喊——這場以“護民”為始的仗,終究因晉王十二萬援軍的突襲,落進了千機翁算好的“死地”。
千機翁的豹首面具在火光中泛著冷光,十二衛的“地支陣”如鐵環般收緊時,楚懷瑾的左肩已被虎首衛的重錘砸得血肉模糊,他單膝跪地,刀身插進沙礫里撐著身體,卻仍在盯著墨辰被蛇首衛長索纏住的腳踝——玄色朝服下,那截沾著青稞粉的內襯早已被血浸透,像極了西境百姓攢了半月的糧袋,此刻正被風沙一點點磨碎。
“墨統領,還記得你說的‘民心為盾’么?”
楚懷瑾的聲音混著喉間的血沫,“今日這盾……碎了。”
他看見墨辰被拽倒時,手里還攥著陳弘業擲來的“護民”鐵牌,牌面的“民”字缺了一角,卻在火光中映出一個婦女舉著木叉沖來的身影——她終究沒護住藏在井臺后的最后半車糧,木叉被砂雷炸斷,只剩半截帶著血的木柄,插在離墨辰三步遠的沙地上。
林昭明踩著陳弘業的鐵牌冷笑,當靴跟碾過“護民”二字時,斷墻后突然傳來孩子的哭聲——七八個流民娃抱著陶罐沖出來,罐子里裝的不是兵器,是他們藏了三天的沙土,此刻揚向敵騎的眼睛:“還我糧!還我阿爹!”
千機翁的鼠首衛被迷了眼,鼠首衛的短刃擦著其中一個孩子的頭皮劃過,卻被陳弘業撲上去狠狠咬住手腕——這個曾被晉王策反的叛軍主將,此刻像頭護崽的狼,用牙和爪撕咬著,哪怕后背被刺出血洞,也沒松開嘴。
墨辰趁機撞開蛇首衛,踉蹌著爬向糧車殘骸,看見車板下露出半塊焦黑的青稞餅——那是百姓塞進車縫的“救命糧”,餅上還留著孩子的指印。
他忽然想起女帝龍椅扶手的“民心”暗紋,想起云清逸說過“亂世中最該守住的是‘人’”,此刻卻只能看著這半塊餅在風沙里打滾,被戰馬踏成齏粉——原來千機翁的兵法最毒之處,不是滅兵,是讓“護民”的希望,在眼前一點點碎成沙。
千機翁抬手示意停戰時,晉王的十二萬援軍正踏碎棲云城最后一片廢墟。
墨辰望著沙丘上的“晉”字旗,看見旗角下閃過的金甲——那是晉王的親衛,卻沒看見哪怕一袋糧、一口水,只有成箱的砂雷和鐵蒺藜。
陳弘業趴在斷墻上笑了,笑聲里帶著血沫:“原來……他要的不是我們贏,是我們死在‘護民’的路上,好讓百姓怕他,恨朝廷……”
這話像把鈍刀,剜進墨辰的心臟。他看著楚懷瑾被玄甲衛架著后退,看著流民娃們抱著傷兵的腿哭號,忽然發現敗局里最刺痛的不是傷口,是千機翁算準了一切。
他算準了叛軍缺糧會反,算準了朝廷援兵晚到,算準了“民心”能被戰火碾碎——卻沒算到,哪怕只剩一個孩子、半塊餅、碎掉的鐵牌,那些被他稱為“棋子”的人,仍在廢墟里刻下歪歪扭扭的“人”字,用帶血的手指,在砂地上寫下“不服”。
夜風卷著硝煙掠過斷墻時,墨辰撿起那半截帶血的木柄——是那位死去孩子的婦女木叉,此刻成了唯一的“戰旗”。
他望著千機翁摘下面具:那是張布滿刀疤的臉,左眼瞎了,卻在看見流民娃用沙土糊住傷口時,睫毛顫了顫——原來千機翁也曾是“護民”的兵,卻在權謀里丟了自己的“人”字。
“墨大人,知道為何晉王必勝么?”
千機翁的聲音沙啞,“因為權力的棋盤上,‘人’永遠是最容易換掉的棋。”
墨辰盯著他的眼睛,忽然將木柄插進沙地:“可棋會碎,人不會。”
斷墻下,傷兵們互相攙扶著站起,流民娃們撿起草繩,將碎掉的“護民”鐵牌綁在木柄上——火光里,新的“旗”立起來了,沒有金紋,沒有繡工,只有血、沙和歪扭的“人”字,卻比任何晉王的帥旗,都更像一團燒不盡的火。
楚懷瑾擦著嘴角的血,忽然笑了:“敗了便敗了,只要這‘人’字旗還在,咱們就沒輸干凈。”
墨辰望著遠處的流民窟——那里的燈火還在閃,哪怕微弱,卻沒滅。千機翁轉身時,靴跟碾過沙地上的“人”字,卻碾不碎那些用血淚刻下的筆畫——這一局,墨辰和楚懷瑾輸給了兵力與權謀,卻讓“人”的種子,埋進了晉王永遠無法踏平的、人間的土地。
深夜,墨辰靠著斷墻坐下,百姓塞給他的半塊青稞餅還在袖兜,帶著體溫。
他忽然想起云清逸說過的話:“亂世的終局,從來不是靠刀槍定,是靠‘人’能不能站起來,把棋盤掀翻。”
此刻,掌心的鐵牌碎角硌著肉,卻讓他忽然明白:敗局不是終點,是“人”學會自己握棋的起點——哪怕此刻只能攥緊半塊餅、一截木柄、碎掉的鐵牌,也終將在某一天,用這些“無用”的東西,重新畫出屬于自己的江湖與朝堂。
風沙漸歇,斷墻上的“人”字旗在夜風里晃了晃,終于沒倒。
楚懷瑾望著墨辰,兩人沒說話,卻都看見對方眼底的光——不是絕望,是“敗了也要護著人活下去”的狠勁,是“下次,換我們掀棋盤”的暗涌。
而千機翁帶著十二衛遠去時,聽見身后傳來孩子的歌聲,跑調卻清亮,唱的是流民窟里的老調子:“鐵牌碎,人心聚,沙土里種出青稞粒……”
這聲音,會跟著墨辰袖兜里的餅、斷墻上的旗、沙地上的“人”字,在晉王的陰影里,悄悄生根。哪怕此刻是敗局,卻讓所有被算盡的“人”,記住了:自己從來不是棋子,是握棋的手——只要手還在,棋,就永遠有重擺的可能。
另一邊結界內次日,“玄冰圣地”的玄霜與冽風聯袂而至,帶來的不僅是靈氣震蕩,還有混元大陸對“外來者”的第二次試探。
玄霜的冰晶鎧甲在陽光下泛著幽藍,指尖凝結的冰棱能凍結三丈內的時間流速;冽風背后的風刃翼膜泛著青光,每道風刃都刻著混元大陸的古老符文。
二人踏足破界圣地時,玄霜的冰眸掃過六人,語氣帶著古圣境后期的倨傲:“青嵐圣地的蒼木,是被你們用下作手段所傷?”
黃穹的墨褐玄巖甲胄發出“咔咔”輕響,掌心按向地面,圣渠之地的銀輝順著巖紋蔓延:“下作?我們在荒墟與妖物死戰時,你們怕是還在靈脈里喝靈泉吧?”
他突然跺腳,地面裂開蛛網般的巖紋,竟將冽風的風刃盡數吸附:“試試這招——「大地囚籠」,當年困住過古圣境巔峰的妖物!”
冽風驚覺風刃失控,羽翼猛震間退后半步,卻見青冥的紫雷耀斑已劈面而來。
“「雷耀天罰」!”幽紫雷光裹著荒墟劫雷的暴戾,竟將他引以為傲的風刃翼膜劈出焦痕——他從未見過如此不講道理的攻擊,沒有冗長的法訣,只有直指要害的殺招,像極了荒墟中那些搏命的妖物。
玄霜的冰棱刺向天墟眉心,卻見對方赤金圣體之上突然浮現“三頭六臂”法相,每只手掌都握著不同的殺器——骨刀、妖爪、符篆。
“在荒墟,我們靠的不是境界,是每次絕境里的狠勁!”天墟攻向正上方,紅焰襲向后方中央,地罡則撲向左下死角,三人形成合圍之勢。
一時間玄霜慌不擇路,被突如其來的三路夾擊鎮住了。當骨刀裹挾著妖血煞氣劈落,竟將玄霜的冰棱斬成碎晶,刀刃擦過她肩頭,在冰晶鎧甲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那是她第一次在戰斗中見血,也是第一次明白,“境界壓制”在真正的生死搏殺面前,未必管用。
戰局膠著時,天空突然壓下一道紫金云,如天道親臨。
大帝境初期強者元衡踏云而來,瞬間,一道強大的威壓令眾人脊背發寒,他額間豎目開合間,能看見六人靈氣中混雜的荒墟煞氣與圣渠靈光。
他抬手輕揮,“玄霜”“冽風”如斷線風箏般倒飛而出,同時卸了天墟等人的殺招:“夠了。古圣境互斗,何必牽扯靈脈生死?”
玄霜捂著肩頭血痕,躲至元衡身后,冰晶鎧甲下的身軀發顫——她終于懂了,為何六人能以古圣境初期硬撼她這后期強者:他們的每一招,都是從“必死之局”里磨出來的本能反應,沒有花哨的法相,只有“殺了對方才能活”的狠勁,哪是她這種在玄冰靈脈中閉關千年的“溫室強者”能敵?
天墟指尖觸到懷中的保命符,卻見元衡的豎目掃過他的動作,忽然輕笑:“你那符能殺大帝境,卻未必能傷我——畢竟,我這‘天道眼’能看透靈氣軌跡。”
他轉向玄霜、冽風,袖擺輕揚間一道靈光掠過,語氣帶著上位者的從容:“但你們二人,空有境界,卻無實戰,便是占了靈脈,又能守得住?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外來者占了青嵐圣地,便以荒墟妖核為賠償;你們玄冰圣地,也該明白修仙界強者為尊的道理。”
最終,當玄冰圣地立下“互不侵犯”的天道誓言,天墟將一枚泛著幽光的上古妖核拋向元衡。
地罡望著遠去的紫金云,忽然捶了捶天墟肩膀:“這老東西倒是精明,知道咱們手里的符是底牌,不想真逼急了魚死網破。”
紅焰望著破界圣地新立的“焚天碑”,幽藍心焰在碑上刻下最后一道戰紋——那是荒墟中九冥噬天尾的尾羽紋路。
山風掠過,焚天宗大旗獵獵作響,六人古圣境初期的靈氣與混元大陸的天道共鳴,在天地間劃出一道新的痕跡:從今日起,這方天地的“規則”,將由他們這些“破界者”重新書寫——畢竟,在荒墟的沙暴與圣渠的靈光中活下來的人,從來不懂“妥協”,只懂“強者,便該站在靈脈頂端,讓不服者,親眼看看什么是‘破界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