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卷著黃沙掠過云家廢墟,斷壁殘垣間,百年紫藤枯藤如泣血的繩索纏繞梁柱。云清逸懷抱冷燼的骸骨,骨殖間尚在蠕動的血蟲映得他臉色青白。
那些血蟲每扭動一分,都像是在啃噬他記憶里闔家團圓的畫面——曾經,也是這樣的風,卻裹挾著母親烹煮的羹湯香氣。
身后,楚凡率眾人手持白燭列隊,燭火在寒風中明明滅滅,卻照不亮這片浸透血淚的土地。燭淚滴落在焦土上,轉瞬凝結成冰珠,仿佛連火焰都在為云家的冤魂垂淚。
“父親,母親……孩兒帶仇人來了。”云清逸聲音發顫,將骸骨重重摔在祠堂遺址前。那些被冷燼屠戮的云家親眷牌位早已碎成齏粉,他卻憑著記憶在瓦礫間一一描摹出名字——“云九霄”三字刻下時,玉笛在掌心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
鮮血滴落在殘碑上,竟在焦黑的石面暈開一朵血色藤蔓,仿佛是地下冤魂在借血顯形。
巧云紅著眼眶,雙手捧著從溟淵城帶回的染血鎖鏈——正是當年冷燼束縛云家婦孺的兇器,輕輕放在祭臺前。鎖鏈墜地的瞬間,地底突然涌出濃稠黑霧,化作百余道半透明的人影。
云清逸一眼便認出渾身血窟窿的兄長,襁褓中本該粉雕玉琢的幼弟此刻只剩半具骸骨,而母親李氏依舊保持著推他入密道時的姿勢,指尖還凝固著護犢的弧度。母親空洞的眼窩看向他,仿佛在說“活下去”,這目光讓云清逸的膝蓋重重砸在碎石上。
“報仇了……”云清逸突然跪地,圣元境大圓滿的靈力不受控地迸發,震得四周沙石飛揚。沈清霜快步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他,眼中滿是痛惜。她輕輕擦拭云清逸額角的冷汗,低聲道:“別傷了元氣,他們都看著呢。”
蘇烈握緊長槍,槍尖重重頓地,發出一聲悶響,似在為逝者鳴不平。唐嫣則悄悄抹了把眼淚,將一束新采的白菊放在骸骨旁。白菊的花瓣上還凝著晨露,在燭火下閃爍,宛如未干的淚痕。
云清逸顫抖著捧起冷燼的頭骨,“你當年說云家血脈當誅,如今便讓你親眼看著!”話音未落,那些血蟲突然瘋狂鉆入頭骨縫隙,“咯吱咯吱”的啃噬聲在死寂的廢墟中格外刺耳。冷燼的眼窩突然滲出黑血,仿佛即便已死,也在為自己的暴行感到恐懼。
楚凡抬手結印,金色靈力化作百盞長明燈懸浮空中:“云家冤魂在上,今日大仇得報。”鎮龍衛與神機營同時抱拳行禮,整齊的呼喝聲驚起群鴉。鴉群掠過天際,翅膀拍打的聲音像是在為這場遲來的復仇鼓掌。
夜無咎與趙成明已在廢墟中央支起祭臺。趙成明指尖符文閃爍,憑空凝出三十六盞青銅祭燈;夜無咎則從幽冥界引渡來寒潭凈水,將云家殘存的牌位逐一洗凈。寒潭凈水觸碰到牌位的瞬間,水面浮現出親人們生前的笑顏,又轉瞬即逝。
眾人分工協作,巧云仔細擦拭著新制的靈位,沈清霜將供品一一擺放整齊,蘇烈和唐嫣帶著士兵在廢墟外圍種下九十九株白楊,挺拔的樹干如泣血的劍,直指蒼穹。每一株樹苗埋下時,都伴隨著一聲沉重的嘆息。當最后一株樹苗入土,天空突然劃過一道流星,仿佛是云家先祖在天之靈的回應。
當第一縷晨曦刺破云層,廢墟上空盤旋的黑霧終于化作細雨落下。云清逸拾起半塊刻著“云”字的殘碑,低聲道:“待陸承鈞伏法那日,我便在此重建云府?!彼D身離去時,身后的紫藤枯枝上,竟悄然抽出一抹嫩綠新芽。
而遠處山坳里,一雙猩紅的眼睛正透過樹隙凝視著祭臺上的骨粉,掌心的幽冥核晶突然發出“咔嗒”輕響,仿佛在為下一場陰謀倒計時。蕭燼的嘴角勾起一抹獰笑,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就快了,你們的狂歡,該結束了?!?/p>
細雨初歇,血腥味混著白菊的清香在廢墟上空彌漫。楚凡揮袖震開滿地碎石,趙成明趁機拋出天境符箓,青石磚如活物般自動拼接,眨眼間便在祭臺旁筑起三丈見方的宴席。
蘇烈與唐嫣率領鎮龍衛架起青銅鼎,鼎中沸騰的靈泉翻滾著靈芝、人參,蒸騰的霧氣中,隱隱浮現出云家先祖的虛影。先祖們面帶微笑,向眾人微微點頭。
巧云將最后一道“百鳥朝鳳”擺上青玉案幾,這道菜用九十九種靈禽的精肉制成,表面還撒著能安神定魄的月光草。
每一片月光草都泛著柔和的光芒,仿佛在守護著這場來之不易的安寧。沈清霜手持銀壺,往每個玉杯中斟滿琥珀色的靈酒,酒液入杯時,竟發出清脆的鳳鳴聲——這是用云家秘藏的百年醉仙釀勾兌的鎮魂酒。酒香飄散開來,讓眾人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
“開席!”楚凡劍指蒼天,陸地神仙境的威壓震得方圓十里鴉雀無聲。云清逸抱著冷燼的骸骨走向主桌,他每走一步,腳下便綻放出白蓮,那是用云家傳承的“往生咒”凝聚而成。
當他將骸骨狠狠摔在席位中央時,祭壇上的長明燈突然劇烈搖曳,云家先祖的虛影紛紛舉起碗筷,似是在痛飲這遲來的慶功酒。先祖們的笑聲回蕩在廢墟上空,卻又帶著一絲悲傷。
席間,夜無咎指尖劃過虛空,召來幽冥界的引魂蝶。這些通體透明的蝴蝶停在眾人肩頭,翅膀輕顫間,將壓抑的氣氛化作對逝者的哀思。
趙成明則偷偷往青銅鼎里投入秘制藥粉,霎時間,香氣四溢,就連廢墟中的枯木都抽出了新芽。新芽在微風中輕輕搖晃,像是在向逝去的生命致敬。
然而,在宴席邊緣的陰影處,三團幽藍色的火焰悄然燃起,火苗扭曲成詭譎的人臉形狀。蕭燼通過千里投影術冷眼窺視著這場慶功宴,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笑意。他枯瘦的手指在虛空劃動,一道道黑色符文浮現,隨著符文隱入火焰,一場致命的殺招正在暗處悄然成型。
“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天真?!笔挔a對著火焰低語,聲音中充滿了怨恨與瘋狂。那些喝得“醉醺醺”的眾人尚未察覺,他們眼中的圓滿終局,不過是蕭燼復仇棋局中的誘餌。
殘月被烏云吞噬的剎那,三百具尸變冥儡如潮水般漫過云家廢墟斷壁。天級“尸變冥儡”周身纏繞著幽綠瘴氣,每踏碎一塊青石板,地面便爬滿蛛網狀的腐痕;地級冥儡指甲暴漲成三尺骨刃,相互碰撞間迸濺出黑色火花。
蕭燼藏身百里外的血霧中,指尖纏繞著冷燼殘留的邪氣絲線,獰笑著按下骨笛機關,笛聲化作無形音波,讓所有尸變冥儡的動作驟然提速。“去吧,撕碎他們!”蕭燼的怒吼在血霧中回蕩。
"轟!"九座鎮魂燈同時炸裂,宴席化作戰場。楚凡周身騰起金色仙紋,陸地神仙境的威壓如海嘯般擴散,震碎十具地級冥儡的同時,也將周圍的空氣攪成漩渦。然而張奎的血手瞬息穿透氣浪,指尖滴落的毒液在地面腐蝕出猙獰黑坑,直逼楚凡面門。
夜無咎鬼魅般橫插兩人之間,幽冥鎖鏈與血手絞殺,濺起的毒血將地面腐蝕得滋滋作響,石板下的泥土瞬間化作紫色泥漿?!靶⌒?,這毒能腐蝕神魂!”夜無咎大喊,他的鎖鏈上已經泛起了詭異的黑斑。
"破!"云清逸玉笛震出十二道音波,音波所過之處,空氣扭曲成漩渦,七具地級冥儡的頭顱應聲炸裂,腐臭的腦漿噴濺在殘墻上。但柳如煙的媚術已化作實質紅霧,裹挾著令人意亂神迷的甜香,瞬間籠罩三分之一戰場。
神機衛士兵瞳孔翻白,手中刀劍轉向同伴,金屬碰撞聲此起彼伏?!皠e被香氣迷惑,守住靈臺!”唐嫣一邊提醒,一邊甩出十二枚淬毒金針,金針穿透血霧,精準釘入柳如煙肩頭,卻見女妖發出尖嘯,九條狐尾掃過之處,樹木化作枯骨,地面長出帶刺的血色藤蔓。藤蔓纏住了一名神機衛,他的慘叫聲讓人心驚。
趙成明周身亮起七道天境符篆,額頭青筋暴起。他雙手如穿花蝴蝶,九張火龍符呼嘯而出,與天級冥儡纏斗。其中一尊冥儡突然自爆,血肉橫飛間,竟分化出三只玄級冥儡。
玄級冥儡眉心金光閃爍,抬手射出數道金色射線,趙成明迅速結印,符紙化作護盾,卻被射線轟得連連后退,虎口震裂,鮮血滴落在符紙上,反而讓符文更加猩紅?!翱蓯海@些怪物越來越難纏了!”趙成明咬牙,他的衣袖已經被射線燒出了幾個大洞。
蘇烈長槍舞出漫天槍影,圣元境靈力凝成槍罡,卻被陳七的詛咒符印纏住槍尖。槍身瞬間爬滿腐銹,絲絲縷縷的黑氣順著長槍蔓延至蘇烈手臂。"喝!"蘇烈暴喝一聲,強行震斷長槍,徒手抓住陳七脖頸。
可陳七臉上卻露出詭異笑容,額頭鬼面符文亮起,蘇烈只覺渾身力量如潮水般流失。千鈞一發之際,林莉甩出機巧鎖鏈纏住蘇烈,自己卻被江白的劍芒削斷衣袖,露出的小臂上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疤K烈,快走!”林莉大喊,她的傷口處流出的血已經變成了黑色。
戰場中央,楚凡劍指蒼穹,誅魔大陣化作金色囚籠籠罩全場。蕭燼遙控的冥儡撞在陣壁上,濺起的腐血竟在陣外凝成新的怪物。
這些怪物形似肉瘤,表面布滿眼睛與嘴巴,發出刺耳的尖叫,不斷撞擊大陣。楚凡臉色凝重,雙手法訣變幻,大陣光芒忽明忽暗。“不能讓它們突破,大家撐??!”楚凡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
柳如煙突然扯開衣襟,露出胸口血紋,整個戰場的媚術力量暴增三倍。云清逸強運靈力,玉笛表面浮現霜花,音波與媚術碰撞出刺目火花。他只覺腦袋劇痛,眼前幻象叢生,但咬牙堅持吹奏。
趙成明咬破指尖,在虛空中畫出巨型符陣,萬千符文墜落,將十尊地級冥儡釘入地底??傻氐讉鱽黻囮囌饎?,冥儡們正在瘋狂掙扎,隨時可能破土而出?!安恍?,它們的力量在增強!”趙成明的臉色變得慘白。
夜無咎與林莉雙劍合璧,幽冥黑霧與機巧符文交織成網,將四位長老逼入角落。但張奎突然噴出一口黑血,血霧化作無數血手,纏住兩人的武器。
柳如煙趁機施展高階媚術,夜無咎只覺腦海中閃過昔日邪修往事,險些心魔叢生。林莉見狀,揮劍斬向自己手臂,用疼痛喚醒夜無咎?!耙篃o咎,清醒點!”林莉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的鮮血濺在夜無咎臉上,讓他猛地清醒過來。
此時,戰場邊緣的黑霧中,又緩緩走出數十道人影。這些人皆是地獄閣的秘密殺手,其中“毒影雙煞”姐妹周身纏繞著墨綠色毒霧,所過之處花草瞬間化為黑水;“幻面公子”易容成云清逸的模樣,試圖混入陣營偷襲;“咒骨婆婆”拄著白骨拐杖,每走一步,地面就會鉆出詛咒鎖鏈。
他們分散開來,朝著不同方向發動攻擊。一名擅長詛咒術的殺手甩出咒符,符文中的骷髏頭活了過來,咬向唐嫣。唐嫣側身躲過,銀針如雨射向殺手,卻被殺手身旁突然出現的盾牌擋住,盾牌上的符文閃爍,將銀針盡數反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