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陳陽松的畫面加載出來的瞬間,林彥的瞳孔劇烈收縮。
陳陽松的第一視角鏡頭里,距離他們有些距離的,被炸塌半邊的炮兵觀察所正在燃燒,鋼筋混凝土碎塊像融化的巧克力般垂掛在鋼架上。
炮兵觀察所的另一側,爆炸后的營地籠罩在濃煙之中,能見度不足五米。
林彥看見胡連慶弓著腰,貼著地面快速移動,他的軍靴踩在焦黑的泥土上,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陳陽松跟在胡連慶的身后,目光觀測著左側,他手里端著的漢陽造,槍管微微發燙。
胡連慶的右側,則是端著機槍的李文斌!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硝煙、燃燒的汽油和血腥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滾燙的刀片。
他瞇起眼,透過濃煙,隱約能看到前方倒塌的帳篷、扭曲的鐵絲網,以及幾具被炸得支離破碎的鬼子尸體。
“三人一組,交替掩護!”
陳陽松低吼一聲,打了個手勢。
三名退伍老兵,默契的從右側包抄,他們貼著燃燒的油桶前進,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剩余的老兵,算上胡連慶,陳陽松,李文斌,三個,應該還有九個!
突然,一個黑影從濃煙里竄出——是個受傷的鬼子兵,正掙扎著去夠地上的步槍。
砰!
陳陽松的槍口噴出火光,子彈精準地鉆進那鬼子的眉心,后腦勺炸開一團血霧。
那尸體抽搐著倒下,手指還死死扣著扳機,打出一發毫無意義的流彈。
陳陽松低聲死后。
“繼續前進!”
“務必殲滅所有觀察員!”
他們踩著破碎的彈藥箱、燃燒的帆布和血肉模糊的尸體,一步步逼近炮兵觀察所。
炮兵觀察所建在山包上,原本堅固的沙袋工事已經被武青云的炸藥炸塌了一半,燃燒的偽裝網像破敗的蜘蛛網一樣垂掛著。
而就在這時,陳陽松像是預感到了什么一樣,手里的漢陽造,突然抬起!
“小心射擊孔!”
陳陽松一聲低喝,槍口指向半坍塌的工事。
果然,一個滿臉是血的鬼子軍官從廢墟里探出頭,手里攥著一把南部十四式手槍,正要瞄準。
砰!
砰!
胡連慶和陳陽松幾乎同時開槍。第一發子彈打碎了那軍官的下巴,第二發直接掀飛了他的天靈蓋。鮮血和腦漿濺在沙袋上,像潑墨畫一樣猙獰。
胡連慶一揮手!
“上!”
胡連慶,陳陽松,李文斌,三人迅速逼近觀察所。
越過燃燒的破敗沙袋,里面已經沒有幾個活人。
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鬼子尸體。
李文斌,深吸一口氣,一腳踹開歪斜的鐵門,里面煙霧彌漫,幾個幸存的鬼子正手忙腳亂地拆卸無線電設備。
其中一個戴眼鏡的觀測員猛地回頭,臉色慘白,手里還攥著一份地圖。
“八嘎——”
回應他的是一聲槍響。
砰!
李文斌沒給他廢話的機會,一槍打穿了他的喉嚨。
那鬼子捂著脖子,鮮血從指縫里噴涌而出,踉蹌幾步,栽倒在電臺旁。
胡連慶此時也鉆了過來。
“媽了個巴子的!”
“就因為這群王八蛋,金陵城一直被炮轟!”
“弄死他們!”
“一個都別放過!”
陳陽松沒有應聲,只是不斷的開槍,拉動槍栓,開槍,拉動槍栓。
砰!砰!砰!
炮兵觀察所內。
剩下的那幾個鬼子觀察員,剛摸到步槍,就被子彈撂倒。
其中一個還沒死透,在地上抽搐著,嘴里吐著血沫。
陳陽松走過去,一腳踩住他的胸口,槍口抵住他的太陽穴。
“記住你們對大夏做的一切!遲早有一天,我們的祖國,會讓你們的國家,血債血償!”
砰!
陳陽松扣動了扳機。
那個鬼子的腦袋被打穿,鮮血迸濺到了他的臉上。
他回過頭,看著李文斌和胡連慶!
“叫外面的同志金陵,搜查觀察所,一個觀察員,都別放過。”
“要廢掉鬼子炮兵的眼睛,那就廢個徹徹底底。”
李文斌點了點頭,立刻扭頭去招呼其他的老兵過來。
胡連慶則面色詭異的盯著陳陽松。
“陸言呢?”
“我沒看見這臭小子!”
“鬼子的營地起火后,竄起的煙霧太大,我也失去了這小子的行蹤。”
“但炮兵指揮所被炸掉,絕對和這小子脫不開關系。”
“但我一路摸過來,沒看見那小子的身影。”
“我答應過宋博淵,一定會把這小子帶回去!”
“我們說好的,無論如何,要活到最終決戰,和鬼子在金陵城的巷弄里,刺刀見紅!”
陳陽松面色復雜的看了胡連慶一眼。
“以營地的慘狀來看。”
“陸言同志,大概率已經犧牲了。”
“不過沒關系,回去之后,你還可以……”
可陳陽松的話音未落,胡連慶已經拔高了聲音。
“不可能!”
“他是經歷了三十六輪回的老玩家!”
“咱們這些人都死了,他都不會死。”
“他死了,誰來指揮?”
“你別說他能在論壇上指揮,那能一樣嗎?那算是什么?怎么,人死了,魂兒還在?”
“我不相信他會死……”
陳陽松聲音嘶啞。
“他沒死!”
“他只是回家了!”
“你得分清……”
可胡連慶的聲音撕裂。
“分不清!”
“在這個世界這么久,我早就他媽的分不清了。”
“你告訴我什么是假的,到底是什么是假的!”
“子彈是假的,硝煙是假的,還是炮彈是假的,要是你覺得這一切都是假的,金陵城的萬家燈火,同胞百姓也是假的,你為什么決定死守紫金山!死也要死在紫金山。”
陳陽松一時語塞。
胡連慶沒有再應聲,而是直接扭頭走出半坍塌的炮兵觀察所。
“你們不管他無所謂……我一定要把他找出來,帶回去!帶回金陵城去!”
……
陳陽松怔怔的看著胡連慶。
他看見胡連慶開始在火焰騰騰的陣地里來回翻找。
他翻找一個又一個可能的尸體。
在廢墟里翻不斷嘶喊。
“陸言!”
“還活著就吱一聲。”
“走啊!我來帶你走!咱們回金陵!”
“咱們說好的一起回金陵就得一起回金陵……”
他踢開一具鬼子尸體,又掀開燃燒的帆布,可除了焦黑的殘肢和破碎的裝備,什么也沒找到。
“他媽的!人呢?!”
而就在這時,陳陽松沖到了胡連慶的身后。按住他的肩膀
“老胡,冷靜!炮兵觀察所已經清理干凈,咱們該撤了!”
“陸言同志要是還活著,應該已經撤了!”
胡連慶甩開他的手。
“撤個屁!”
“他腿上本來就有傷,能撤到哪兒去?”
“我不知道你之前是哪個部隊的。”
“但老子當兵的時候,我們連隊的信條是不拋棄,不放棄。”
可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密集的槍聲。
噠噠噠!
李文斌扛著機槍,從硝煙里鉆了出來。
“是歪把子機槍!”
“鬼子的援軍來了!”
“得趕快撤!”
陳陽松來不及多想。
他爬到坍塌了一半兒的鬼子的炮兵觀察所上,在那個制高點,拿著望遠鏡,往山坳下望。
他只看見,山坡下,黑壓壓的鬼子援軍正快速逼近,至少有上千人。他們呈散兵線推進,機槍手架著九二式重機槍,子彈像暴雨一樣潑灑過來。
他從炮兵觀察所上跳下來。
“快撤!”
“鬼子來了一個大隊!一千來人!”
“被他們包了餃子,咱們全都跑不掉。”
但就在這時。
跳進了排水溝里的胡連慶,忽然歡呼一聲。
他背起一個滿身血污的穿著土黃色軍裝的青年。
眼神里都是激動。
“找到了!”
“還有氣息!”
“我就知道這臭小子死不了!”
陳陽松的嘴角也不自覺的一咧。
但他很快跑到胡連慶身邊,猛地推了胡連慶一把!
“找到了就好,立刻把人帶走!”
胡連慶一愣。
“什么意思?你不走?”
陳陽松從腰間拽下兩枚手榴彈!
“包圍過來的鬼子太多了。”
“必須得有人吸引他們的視線。”
“原本十三個老兵,之前對鬼子打冷槍的時候,犧牲了四個!”
“還剩下九個。”
“現在,該輪到我犧牲了。”
“犧牲我一個,換八個老兵加一個指揮,活下來,這筆買賣賺大發了。”
胡連慶還想說什么!
陳陽松已經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快走,帶著陸言同志走!”
“就像你說的,我其實也分不清了。”
“分不清這個世界,是真是假了。”
“我已經退伍很多年了。”
“這些年來,柴米油鹽磨滅了我的銳氣,人情世故消磨了我的血性……很多次午夜夢回,我能記起軍營里的過往,卻記不清當年的心性……可是在這里,在這個世界,我都想起來了。我有時候,都懷疑,這是不是就是我的上一世,我上一世也是個兵!否則我怎么打小就立志要當兵呢!”
“我不怕犧牲,我對我的祖國,愛的深沉……”
“所以,如果輪到一定有人要犧牲的時候,讓我來吧!”
陳陽松的聲音忽然撕裂。
“別磨蹭了!”
“你們往東,我往西!”
“我去吸引鬼子的注意,記住,一定保護好我們的同胞,哪怕隔了一百年,他們也是我們的同胞,是老百姓,當兵的就該保護老百姓!!!”
胡連慶一咬牙,不再磨蹭,背著林彥,就往東邊跑。
陳陽松咧嘴一笑,扛著槍,往西邊去……
夕陽西沉,血色殘陽潑灑在焦黑的陣地上,將陳陽松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在營地的西邊,給自己搭了一個簡單的防御工事,漢陽造的槍管架在沙袋間,準星里是黑壓壓涌來的鬼子——刺刀如林,鋼盔如潮,機槍的火線在暮色中織成一張死亡的大網。
他手里端著從鬼子的陣地撿來的機槍。漢陽造放在左手邊,右手邊,則是六枚手雷。
這一刻,他要一個人,面對千軍萬馬。
陳陽松咧嘴一笑,嘿嘿笑了兩聲,之后忽然扣動機槍的扳機,子彈向著包圍過來的鬼子們,傾瀉而去。
“一個鬼子大隊?那爺爺我也不怕你們!”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老子我今天也當一回龍城飛將!!!”
“小鬼子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