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鏡之境 第六章（5）

聯合調查組正式進駐德城信用聯社，最初是安排紀委一位副書記帶隊來的，臨到出發時接到通知，改由紀委四室主任牽頭。為顯重視，國慶軍特地在頂樓騰出了三間辦公室作為調查組的工作場地，汪致遠的98號車隨時隨地聽候調查組的調遣。

下車伊始，調查組就下發通知，要求德城信用聯社的所有高管和中層干部不得離開本市，財務、人事部門將近兩年來的原始憑證、人事檔案全部提交備查。

不出兩個小時，德城信用聯社接受調查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金融系統。不明就理的同行們正為傅紅霞捏把汗的同時，南山信用社的馮里仁暗自高興得只差沒有在他的豪華辦公室內開香檳慶祝了。

傅紅霞第一個被叫去談話。

一張長桌，7名調查組工作員坐在她對面，每一個人都面色嚴峻地盯著她。

如果放在幾天前，面對這樣的陣仗她或多或少會有些緊張，但從省城回來后她就沒有把這次調查當成一回事了。她從省委副書記符貴閩那里得知，左懷山對德城信用聯社的調查不過是做給其他常委們看的，用事實堵住他們的嘴。

當著傅紅霞的面，符貴閩在電話中對左懷山說：“整頓金融亂象、防控金融風險是當前全省經濟工作的重點，德城從城市信用社的重組入手盤活資源、化解風險的作法，已經引起了省委、省政府的關注，你們一定要充分利用好國家政策，將組建德城銀行打造成全省金融改革創新的樣板。改革嘛，本質上是生產關系的調整優化，勢必會觸及一些人的利益。你們一定要錨定目標、守住底線，不能被少數負面情緒左右，影響全省經濟工作的大局。懷山呵，地市級工作難得出亮點，德城有這么好的基礎，要維護好，要運作好，我們都出不得岔子。”

這通電話相當于給傅紅霞吃了一顆“定心丸”。

更重要的是，她從符貴閩的談話中嗅到了省委準備調整邱澤林崗位的味道，理由是邱澤林的老婆向省紀委舉報邱副市長生活作風有問題。

這就很好的解釋了近段時間邱澤林為什么一直避而不見的原因。春江水暖鴨先知，官場上的任何細微的風吹草動，最先覺察到的一定是當事人自己。

傅紅霞一直羨慕邱澤林和周姐，覺得他倆是對“神仙眷侶”：丈夫事業有成、前稆似錦，妻子溫良嫻淑、工作體面，夫婦二人相敬如賓，相約“丁克”到老。特別是他倆不要孩子的選擇，一度成為德城公務員茶余飯后的八卦談資：生不出孩子，到底是誰問題？

此次邱澤林的問題正是出在“孩子”身上。省紀委的一位同學偷偷告訴傅紅霞，說邱副市長并不像坊間議論的那樣生出不出孩子，他和一名黎姓女記者的兒子已經快上幼兒園了。當時就讓傅紅霞驚掉了下巴，她可以想到其他官員的出軌、**，唯獨不敢相信邱澤林不僅被叛了婚姻，還有了私生子，他可是敢在市委常委會上讀《漢書》的，還是豎排繁體字那種。

姓黎的女人她也認識，早兩年是《德城日報》跑四大家的記者，屬于錢鐘書先生筆下那種“紅唇”“柔荑”讓人印象深刻的女人，去年才提拔為報社廣告部主任。難怪德城聯社的廣告專版都是黎小琳親自洽談，邱澤林還時不時追加些宣傳任務讓傅紅霞完成。

原來如此啊……

傅紅霞現在要考慮的不是如何應付調查組的問題，而是如何牢牢抓住這個機會讓事情朝自己預想的方向發展。

國慶軍對汪致遠越來越滿意：這小子不僅會辦事還會來事。98號車成了調查組的工作專用車之后，每天無論多晚，汪致遠都會把當天調查組去了哪里、見了哪些人、送了哪些資料如實向他匯報。這些都是小事，國慶軍沒有刻意安排，汪致遠居然能主動作為并且事無巨細的向他匯報，足以證明這小子從目前來看還算忠誠、肯干。

“調查工作今天有什么進展？”傅紅霞每天晚上10點準時和國慶軍碰頭，今天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國慶軍打開筆記本，將他了解到的情況作了簡要說明，最后說道：“小汪剛才告訴我，調查組今天到南山聯社去了一趟，呆的時間所說還挺長。”

“哦，你轉告小汪，一定要為調查組提供最好的服務。”傅紅霞合上筆記本，“我要你整理的村料搞弄好了嗎？”

國慶軍忙將筆記本里夾著的資料遞過去。

傅紅霞粗略地瞟了一眼，未置可否，只說：“讓小汪送我去海之苑，現在。”

她約了報社廣告部的小琳主任見面，小琳主任就是過去的黎記者。

兩人寒暄了一會，馬上進入正題。

傅紅霞從包里掏出文件袋交給黎小琳：“上次我們談好了請您為德城聯社做版面宣傳，這是一些素材，還得請您多多潤色，如果需要圖片，可以和國主任對接，他會全力配合您。”

黎小琳放下手中的茶杯，認真瀏覽關于德城聯社以改革創新促進地主經濟增長、提升員工幸福感的材料。

傅紅霞仔細打量著面前這個女人。這是一張年輕而精致的臉，像極了紅極一時的香港影視明星米雪。雖然是一個孩子的媽媽了，但身材管理卻相當到位，加上略施粉黛，給人的感覺不像一位成天講討價還價的人，更像從某所大學里出來的青年女教師。

愛情方面，還是男人更專一，他們終生只愛年輕貌美的。想到這，傅紅霞不由得輕哼了一聲。

見黎小琳不解地望向自己，她自我解嘲地說道：“都說認真的女人最美麗，今天我從你身上印證了此話不假。”

兩人免不了又互相打趣在一起。

還是黎小琳主動回歸主題：“紅霞姐，這些資料寫得很好，但要做一個專版可能還要補充采訪，明天我會和國主任聯系的。”

她給傅紅霞續上水，接著說道：“姐，有件事我想請您幫我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