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你快醒醒,要睡進屋,坐在外面小心著涼。”何東風睜開眼,谷艷芳披著棉衣彎腰站在他面前,一手輕撫著他的頭發。
“你醒了,我在外抽枝煙,不小心睡著了”,他看看四周,天已完全亮了,小花園里不時有病人家屬經路過,“外面冷,你快進去,我再抽枝煙。”
谷艷芳依偎著他坐下來,頭枕在他肩膀上,溫柔地說道:“你少抽點,事情已經發生了,躲不過去的,想想該怎么應對,我聽你的。”
“這事是你表姨父暗中策劃的,一方面抓了我們私下加工檳榔的現場,又造成了加工設備被人破壞、搶走的假象,橫豎我們都脫不了干系,賠錢走人是少不了的,就看數額多少。”
“憑什么要我們賠錢給他?他叫人打了你,搬走了設備,還讓我們的孩子流產了,該賠的應該是他們!”谷艷芳從何東風懷里直起身,從兜里掏出醫院診斷書遞給他,“你去找他,如果不賠,我們就報警、找媒體曝光,把事情鬧大,光腳的還怕穿鞋的?”
何東風怔怔地看著她,想不到她剛才還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之中,轉眼就能如此冷靜地謀劃應對之策。是呵,他怎么沒有想到轉守為攻這一步棋呢?流氓團隊夜闖民宅,恐嚇市民,并且造成孕婦流產,哪一條不是媒體熱衷的社會新聞。而這一切,都是他所謂的師傅指使的,一旦警方立案、媒體曝光,不死也得讓他脫層皮。何東風扶著谷艷芳往病房里走,內心深處卻在不斷嘲笑自己:以后可不能小看谷艷芳,她比你有主意!
何東風回到門店,現場都沒清理就開門迎客,坐等師傅上門興師問罪。
果然,上午十點左右,師傅來了。見店內一片狼藉,檳榔加工設備也不知去向,他佯裝驚訝的問:“這是怎么了,小何,發生了什么事情?”
何東風斜眼看著他拙劣的演技,冷笑道:“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
師傅繼續裝糊涂:“昨晚臨走我還提醒過你們,一定要注意防火防盜,你們當耳旁風。這下好了,吃飯的家當被偷了,看你們如何收場!”
“呵呵,你摸著良心想想要如何收場。”何東風從柜臺里取出一把切籽刀,瞪著對方問道。
“你們想抵賴,賴得掉嗎?現場我們都看見了,你還有什么話說!”
“我有話說,但不想和你說。你報警吧,叫上‘亮皮’幾兄弟一起來派出所我們講清楚。”
師傅聽到“亮皮”二字,心里發虛,暗道,他怎么知道我和“亮皮”的關系?“亮皮”露出了馬腳?
何東風見他不作聲,指著他的鼻子斥道:“喊你‘師傅’這么多年,我們兩口子給你當牛做馬,就是想要你教我做檳榔,不求發家致富,只求養家糊口,你他媽倒好,閉口不談檳榔的事,連配料室的門都不讓進。老子自己摸索,做點檳榔自己吃,你他媽的就疑神疑鬼,叫了一幫江湖朋友 威脅我,還想敲詐老子。作夢!”
師傅一看何東風開口一句“他媽的”閉口一句“老子”,火氣也沖上腦門,他一把打開何東風指指點點的手,高聲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畜牲,老子這些年供你們兩個王八蛋吃住,還發工資,哪點對你們不住?你說我敲詐你們,證據哩?”
“證據,我當然有。”說著,何東風亮出醫院診斷書在他眼前晃過,“我老婆被你請來的幫兇推搡威脅,嚇得流產了,現在還在醫院,你說怎么辦?人命關天,你他媽的告訴我,怎么辦!”
他們二人的爭吵已經引起了過路行人的圍觀,不明就里的群眾樸素地認為何東風是弱勢的一方,都不約而同地順著自己的同情心站在何東風的角度還原事件的來龍去脈。
“拜托大家能不能給《德城日報》打個熱線電話,說檳榔店老板雇傭黑社會團伙夜闖民宅,造成孕婦流產。”何東風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主動開口博同情。
聽說谷艷芳流產了,師傅也起了一驚。他本意是叫“亮皮”嚇嚇他們,讓他們別再偷偷摸摸加工檳榔壞了自己的生意,沒想到事情鬧大了,大庭廣眾之下,即使他有理也眾口莫辯。好漢不吃眼前虧,趁何東風向路人訴說冤情的當口,他溜出人群去找“亮皮”。
何東風瞟見他溜了也沒攔,心想,你就把“亮皮”喊到眼前,老子也得要你們賠!
見沖突雙方跑了一個,看熱鬧的人也相繼離開。萬湘輝從人群后閃出來,一邊收拾店里的殘局,一邊問:“小谷,沒事吧?”
何東風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孩子沒了。”
萬湘輝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說:“你趕快去醫院,店里的事交給我。”
何東風哪有心情照顧谷艷芳,當務之急他要解決“賠償”的問題,無論是他賠給師傅,還是師傅賠償他們,都得盡快有一個說法。很明顯,師傅背后的力量就是“亮皮”,可是他在德城勢單力薄,過去從未與江湖上的朋友過交集,如何與“亮皮”一伙過招。此時他的腦袋就像一臺超級計算機,過濾著他的人際關系,將可以平衡“亮皮”一伙的人梳理出來,得出的結論是,“在水一方”的“錢兔子”或許能鎮住“亮皮”。
“錢兔子”會出手嗎?除了給他送檳榔,偶爾陪汪致遠在他店里喝茶吃飯,自己與他沒有直接來往,“錢兔子”憑什么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