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時間可以做很多事,也可以……折騰很多人。
屠仙在屠家從來都是小透明,吃飯只能坐在角落,吃點(diǎn)別人不喜歡的東西,甚至經(jīng)常沒人知會她,只給她留些剩飯剩菜。
飯桌之上,也從沒有人搭理她,屠家人只對著屠珍珍噓寒問暖。
如今換成黎扶……
偌大餐桌上面,無數(shù)道菜,只有黎扶一個人坐著吃。
屠家其他人全都站旁邊,餓著肚子看、她、吃!
花月胸口劇烈起伏,手指掐在掌心,她真是后悔自己變成還沒法術(shù)的屠珍珍。
黎扶這樣的人,就該一見面直接弄死她!
委實(shí)可恨。
但想到沉蕭的話,想到長老,她深吸一口氣,重新恢復(fù)冷靜。
黎扶終于吃完,放下筷子。
那給她潑水的丫鬟跪在旁邊,抖著手端盆,高舉過頭頂,顫顫巍巍。
她洗干凈手,站起來淡淡道:“你們可以吃了。”
“吃你剩的?”花月即便再勸自己忍,也受不了這屈辱,“你竟然讓我吃你一個凡人剩下的東西?!”
黎扶看向旁邊站著的宦官,這是宣旨之后“太子”派來的,說是來伺候她,還帶了一支護(hù)衛(wèi)。
那宦官往前一步,喝道:“放肆,大膽庶民,竟然敢對太子妃不敬!”
庶民??
花月臉都綠了。
“怎么處罰?”黎扶問。
“杖二十。”
黎扶抬腳往外走,眼神平靜:“打四十,她不想吃這些,就別給她吃飯了,先餓幾天。”
宦官揮手,護(hù)衛(wèi)動了。
很快,身后便響起花月充滿恨意的咒罵。
但誰讓她如今是屠珍珍呢?
宦官問:“開心嗎?”
黎扶扯了扯嘴角,眼神有些空洞,喃喃:
“還行,她如今遭受的,不及我的萬分之一,她還活著,但那些被她害死的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她沒覺得多快樂。
因?yàn)椤ㄔ潞统潦掃€活著。
而她在這個世界上,再無親眷好友,再無一個愿意護(hù)她的人。
花月幾乎斬?cái)嗨c世界的聯(lián)系,親眷摯友一個個死在眼前、剝皮剔骨……想想便鉆心的痛。
她呼出一口氣,回過頭:
“你打扮成太監(jiān),很好玩?”
哪里是什么“太子”派來的宦官,分明是不妄本人!
不妄搓搓下巴,眼珠子一轉(zhuǎn),那張平平無奇的“宦官臉”變得熠熠生輝。
他眼神興味,語氣興奮:“我都跟你進(jìn)來了,總不能只在一旁等著,最后走個過場吧?總要來看看戲,看你和天命之子誰勝誰負(fù)。”
李長琰“戲份”太少,他給自己安排一個宦官的身份,就能時刻跟著看戲了。
聞言,黎扶深深看他一眼,意味深長。
這人不簡單。
她變成屠仙、花月變成屠珍珍,她們都成了普通凡人,沒了法力。
按理來說,這個時期的李長琰同樣是普通人,可他卻能偽裝成另一個人,模樣全變……
他怎么做到的?
不妄,又到底是什么人?
不妄像是沒察覺她探索的視線,扭頭好奇問道:
“按照屠仙世界的進(jìn)程,在這個階段,太子李長琰與屠仙定親,屠珍珍卻認(rèn)為虛偽的屠仙配不上太子,這三個月里沒少折騰屠仙,試圖戳破她的真面目。
“如今你反著來,不怕影響進(jìn)程、世界崩塌嗎?”
黎扶聞言,搖搖頭,語氣篤定:“只要花月與沉蕭不回?fù)簦筒挥绊戇M(jìn)程。”
而一旦他們反擊,只會觸怒“世界意識”,遭殃的也是他們自己,黎扶還挺期待。
可惜……
沉蕭是個過于冷靜的人。
不妄依舊不解,疑惑:“花月有句話說得對,你現(xiàn)在做的事情,不是屠仙會做的。”
這樣的改變,怎么怨鬼世界沒反應(yīng)?
黎扶笑了。
她說:“誰說不是?”
不妄一怔。
“屠仙在如此糟糕的環(huán)境中長大,被所有人漠視、欺負(fù),說是大小姐,卻只是家中一個擺件,還會被屠珍珍等人隨意欺負(fù)……這樣的屠仙,潛意識里真的不想這么做嗎?”
黎扶低頭看向手上那團(tuán)黑氣,淡淡道:
“人心都有黑暗面,有的人是白壓過了黑,有的人是黑壓過了白,她在做一個好人。”
可惜,其他人不想她做好人。
并不是她不回?fù)簦瑒e人就不再欺負(fù)她,讓她去過自己的日子。
不妄恍然,看她的眼神復(fù)雜。
黎扶真是個通透的人……
也很聰明。
*
花月被餓了四天,從房間里面出來時,整個人搖搖欲墜,她沒想到凡人的身體竟然這么羸弱,餓幾天都不行。
該死的,屠珍珍怎么還不能“修仙”?!
花月剛走出屋子,就看到外面庭院當(dāng)中,黎扶躺在搖椅上。
屠珍珍的兩個貼身丫鬟,也是過去常欺負(fù)屠仙的人,一個給她打扇,臉都搖白了,一個給她端著酒釀丸子,身體搖搖欲墜,跪不穩(wěn)。
院中,有人給她說書,有人在旁邊伺候她。
那太監(jiān)一直都在,帶一隊(duì)護(hù)衛(wèi)守在黎扶身后,謹(jǐn)防危險(xiǎn)。
而管家滿頭大汗站在院中,同樣搖搖欲墜。
黎扶在樹蔭之下,林秀與屠煜明夫妻卻是黑著臉站在太陽底下,拉著一張臉。
相比于之前,林秀老了十歲,屠煜明也變得滄桑。
——“惡女屠仙”把大家折騰得夠嗆。
花月銀牙咬碎,恨不得再將黎扶千刀萬剮、剝皮剔骨。
她是仙人,黎扶竟這般折辱她!
黎扶吐出嘴里的酒釀丸子,淡淡道:“酒味濃了,去重新買一碗。”
今日已經(jīng)跑了十幾回的屠管家一聽,直接眼前一黑,身體砸地上。
端著酒釀丸子的丫鬟手越發(fā)顫抖,結(jié)結(jié)巴巴:“娘娘……管、管家暈過去了。”
“我沒瞎。”黎扶看向屠煜明,“那你去買吧。”
屠煜明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我可是你父親!”
黎扶微微笑。
是嗎?
對待屠仙的時候,他像個“父親”嗎?
不妄下巴一抬,身后,護(hù)衛(wèi)們同時拔出刀,寒光閃過,帶著令人膽寒的冰冷。
屠煜明僵住。
半晌,他一言不發(fā),緩緩抬腳往外走。
黎扶提醒:“快點(diǎn),一刻鐘之內(nèi)。”
屠煜明踉蹌幾下。
“仙兒,你父親身體不好——”林秀試圖打感情牌。
“哦?”黎扶平靜看向她,真誠建議:“那你替他去?”
聲音戛然而止,林秀閉嘴了。
屠煜明失望地回頭看了林秀一眼,這對中年恩愛夫妻之間已不知不覺產(chǎn)生裂痕。
花月冷笑:“你會后悔的。”
黎扶挑眉,回頭看向她,勾起唇角:“你這是又有精神了?那就去把衣服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