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扶與不妄對視一眼,同時奔向囚籠。
密密麻麻的綠色藤蔓纏繞在一起,密不透風,無論是用雙眼還是用神識,都不能看清楚里面。
“這是什么?”黎扶手指觸摸藤蔓,看似和普通藤蔓沒什么區別,但觸手如同烙鐵,她猛地收回手。
不妄立刻抓住她的手腕,一股怨氣侵入,灼爛的手指傷口恢復。
他搖搖頭,眉頭緊鎖:
“沒見過,很奇特的存在,但應當是沉蕭最隱秘的東西,被他藏在世界深處,定然非比尋常,我有預感——他讓我們進來就是因為這個?!?/p>
總不能讓他們進來,只為了看他的生平吧?
“有辦法進去嗎?”黎扶收回手,又問。
不妄認真想了想,打了個響指,眼睛一亮:“我有個辦法……”
他嘿嘿一笑:“我用陣法開道門,偷渡進去,他的目的既然是這個東西,想來不會阻攔我們?!?/p>
話音落地,雙手結印。
強大怨氣翻涌,黎扶手一抬,黑色怨氣注入不妄掌下之印,陣法一點點成型,朝著交織、纏繞的藤蔓而去,緊緊附著在上面。
陣法中央,開出一道小門。
兩人對視一眼,身影消失在原地,順著小門進入藤蔓當中。
藤蔓囚籠內,漆黑一片。
“咚”
“咚咚——”
進來后聲音越發清晰,每一聲都像是地龍翻身,敲擊在心上,敲得人神魂不寧,莫名不安。
而黑暗褪去瞬間,兩人看清楚里面場景,同時一震。
怨鬼世界深處、藤蔓纏繞的囚籠里面,困著……
一顆鮮紅的心臟。
心臟獨立于囚籠里面,脫離血脈,卻還是一下又一下劇烈跳動著,就好似還活著一般,每一下跳動,都讓囚籠內一顫。
而這顆心臟有幾分熟悉,他們分明曾經見過一面,就在之前的記憶當中。
不妄喃喃:“沉闕的心臟?”
黎扶上下打量這顆巨大的心臟,搖搖頭:“已經不一樣了,更像是人皇心臟與他自己心臟的結合……”
八分像人皇心,還有兩分是陌生的氣息,融合在一起。
看到心臟的瞬間,便讓人明白——
斷情絕愛、殺父入道的始仙沉蕭,永遠都被困在了當年。
藤蔓如同血脈交織,困著他吞吃的那顆心臟,沉入黑暗,但未必不是這顆人皇心,困著始仙沉蕭。
不妄聲音輕輕:
“絕情道,得先有情才能絕。”
沉蕭這一生,十萬年漫長歲月,都是被年少時候得不到的情感,長長久久囚禁著。
人,就是這么復雜的存在。
黎扶走近,想要觸摸這顆心臟,不妄拉住她,眼神譴責,“還是小心些,這畢竟是沉蕭的東西,你剛剛才被傷著。”
說完,他的手已觸摸上去,一定要嘗試,還是他來。
隨后不妄一怔:“咦?”
觸碰這顆心臟感受到的竟然是溫熱與柔軟,在灼燙的囚籠里面、漆黑的世界中,在一個極惡之人體內,竟然還能有這樣奇怪的感受。
不妄很是驚訝。
黎扶也把手放上去,這一瞬間,眼前仿佛時光流轉,從同伴們互相支撐到屠仙為不拖累他們而死,再到不離不棄的不妄,一路走來的歡聲笑語,以及摯友曦月……凡人沉蕭。
兩百多年歲月里面,所有的情感都在眼前流過,心慢慢柔軟下來,犀利的眉眼放松,黎扶喃喃:“所以,這里裝著絕情道砍掉的‘情’嗎?”
“有可能?!辈煌c點頭,圍著心臟四下查看,仔細尋找更多線索。
黎扶收回思緒,呼出一口氣:“沉蕭想利用這顆心臟做什么?或者說,他想對這顆心臟做什么?”
言歸正題,沉蕭過去只是他的經歷,重要的是眼下。
是他們如何從這里面尋找到可以作為突破的地方,贏下這一局關乎天地的生死之戰!
不管他是如何變成始仙沉蕭,他都已經是極惡之花,壞事做盡。
不妄想不明白,搖搖頭。
他正要開口說話,心臟又一下跳動時,突然將黎扶拉了進去!
就這么在他眼前,將黎扶完全拉進去!
“阿黎!”不妄面色驟變。
然而,他撲過去抓住黎扶衣袖,心臟卻將他擋在外面,一頭撞在光團當中,又被撞回去,不斷后退,只有黎扶進去了。
不妄手指結印,試圖再用陣法開門,但所有的手段對這顆心臟都沒用,他還是被擋在外面。
就好像——
這顆心臟只要黎扶進去。
不妄能夠感受到黎扶是安全的,這才長出一口氣,當真是奇怪,這東西竟然能把他攔在外面,他可是黎扶的劍,自然能跟著黎扶去往任何地方。
這還是選擇黎扶至今,他們第一次被分開。
咚。
咚咚。
心臟照常跳動。
不妄眉頭緊鎖,圍著研究怎么進去,嘴里嘟囔:“這心臟里面還有什么?只帶走阿黎又是什么意思?沉蕭這狗東西……”
而另一邊,黎扶眼前一花,踏入新的世界。
從黑暗中過來,眼前光芒顯得刺眼,一切都那么熟悉。
木質古宅低調典雅,回廊上的鈴鐺在風中搖曳,發出悅耳輕響,黎扶抬頭看去,被打理得很好的院中,花草繁茂,一棵梨花樹昌盛。
此時恰逢梨花凋落,風吹過時,梨花紛紛揚揚,落了滿地,清香襲來,還有陣陣茶香摻雜其中。
黎扶眼瞼一顫,視線越過繁茂叢花看向梨花樹下,一把搖椅、一壺茶,梨花落入杯中,水波微漾。
搖椅上躺著一個男人,一本書蓋住臉,他在輕輕搖晃,合風相應。
仿佛察覺到什么,書緩緩落下。
那人睜開眼睛看向她,隨后愣怔在原地,呆呆看著她。
清瘦的身影,冷厲的五官,那張臉在梨花之中,疏離又溫柔,此刻眼眶瞬間濕潤,似有千言萬語。
他緩緩坐起來,手腳僵硬,張了張嘴,聲音有些哽咽——
“阿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