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銘霄把蜜餞果子塞住沈青禾手掌心,然后沖著她傻笑。
“青禾,不氣,吃甜的。”
說罷就轉頭邁開長腿,逃也似的、大步流星地沖回了自己的座位,這次離她遠遠的。
驀地,沈青禾就想起他領她去王府的第一天,帶她在院內熟悉時,幫她拿掉掉在她肩頭的小黃蟲子,溫聲沖她笑:“青禾,不怕,這個沒毒的。”
他認真又緊張的樣子似乎忘記了,她是個女醫,跟蟲子打交道都是家常便飯。
還有她遇上醫鬧那次,一個腰粗如桶的男人非說她治死了自己的娘,可他明明知道他娘親身患絕癥,求了很久沈青禾才愿意給他娘親減輕點痛苦。
她從來沒有承諾自己會救活的,可還是被訛上了。
眼看著就要被巴掌伺候,蕭銘霄直接亮了劍,架在那人的脖子上,臉色比冰還冷。
“給個建議,和你娘親一起上路,陪陪她也算盡孝了。”
轉頭就瞬間變臉,用能揉出水的眼神看著他沈青禾。
“青禾,別擔心,任何人都不能傷你分毫。”
……
即便后來沈青禾得知這些溫情都是蕭銘霄想給他那個白月光的,可她就是一點都忘不掉。
同樣的一張臉,同樣的話語,雖然現在他心智如孩,可話里的感情卻是純粹的。
沈青禾驀地笑了,臉頰微微發燙,把蜜餞吃了。
“噗哈哈哈……”織織終于第一個忍不住,拍著桌子大笑起來,“哎喲我的天!阿丑哥!高!實在是高!這招‘糖衣炮彈’加‘傻笑遁走’,谷主教的吧?哈哈哈!”
她一邊笑一邊朝莫辭擠眉弄眼。
莫辭捋著胡子,一臉高深莫測,眼中卻滿是得逞的笑意:“瞎說!老頭子我可什么都沒教!是這小子……嗯,孺子可教也!”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連之前揍過蕭銘霄的師兄弟們也似乎放下了芥蒂說說笑笑,膳堂的氣氛徹底活絡起來,之前的尷尬一掃而空,只剩下歡樂的調侃和看戲的興奮。
待笑聲稍歇,莫辭谷主再次清了清嗓子,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取而代之的是鄭重與肅穆。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座的每一位弟子,最終,定格在依舊低著頭、耳根通紅的沈青禾身上。
“好了,笑也笑過了,鬧也鬧過了。”莫辭的聲音沉緩而有力,清晰地傳遍膳堂每一個角落,“方才宣布的任務,是谷中未來一段時間的要務。而接下來這件事,關乎神醫谷百年傳承!”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沈青禾頭頂,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老夫莫辭,年事已高,精力不濟。自今日起,正式卸任神醫谷谷主之位!”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不是對下一任谷主身份的猜忌,而是驚訝于谷主退位這么早。
雖然莫辭已然滿頭白發,可身子骨還硬朗得很,再做十年八年谷主不成問題。
莫辭無視眾人的驚愕,目光灼灼,聲音洪亮如鐘:
“經老夫多年考察,深思熟慮,神醫谷下一任谷主之位——”他手臂一抬,食指穩穩地指向沈青禾的方向,“由吾徒,沈青禾接任!”
沈青禾表情有些嚴肅,她更擔心師傅是不是換什么隱疾才會早早退位。
秦川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欣慰,微微頷首。
林風、趙巖、明鏡等人臉上雖有驚訝,但更多的是理所當然的認同。
沈青禾的醫術,確實是他們之中水平最高的,最能繼承師傅衣缽的。
而且她不僅天賦極高,還更努力刻苦。
這個谷主之位,沒人有異議。
莫辭的聲音繼續響起,壓下了所有的喧嘩:
“青禾天資聰穎,心性純良,于醫道藥理之上,天賦卓絕,更難得是悲憫仁心,處事公允!其醫術、其仁德、其擔當,皆足以擔此重任!”
他的目光掃過所有弟子:“近日,老夫便會擇吉日,舉行谷主繼任大典!望爾等同心同德,輔佐新谷主,將我神醫谷懸壺濟世之道,發揚光大!”
短暫的沉寂之后,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如同潮水般爆發出來!
“恭喜沈師姐!”
“恭喜谷主!”
“青禾師姐當之無愧!”
“神醫谷后繼有人了!”
弟子們臉上洋溢著真誠的喜悅和祝福,紛紛起身向沈青禾道賀。
秦川第一個上前,抱拳沉聲道:“師妹,恭喜!大師兄必當竭力相助!”
林風笑嘻嘻地湊過來:“小師妹成了大師姐咯!以后可得多罩著我們!”
趙巖憨厚地笑著:“師姐放心,力氣活兒都交給我!”
明鏡淡然地微笑著:“恭喜師姐,明鏡定當盡心輔佐。”
沈青禾為人處事向來清冷,被眾人簇擁的祝福弄得手足無措。
她站起身,看著師父含笑的眼,看著師兄弟們真誠的臉,看著谷中弟子們熱切的目光,一股暖流夾雜著沉甸甸的責任感瞬間涌遍全身,眼眶不由自主地微微發熱。
自從十七歲那年來了神醫谷,谷中所有的人都對她熱情十分,真心把她當做家人對待。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激動,對著師父和眾人,鄭重地行了一個大禮。
“青禾……定不負師父所托!不負各位師兄師姐、谷中同門之信!”
夜,已深。
萬籟俱寂,唯有清冷的月光無聲地流淌,為神醫谷披上一層朦朧的銀紗。
白日里的喧囂與熱鬧沉淀下來,只剩下山風拂過藥圃的沙沙輕響,和遠處不知名蟲豸的低鳴。
沈青禾躺在自己小屋的床上,卻毫無睡意。
白日里師父把神農百草佩交給她的時候,意味深長的眼神讓她覺得今夜不會太平靜。
就在這時,窗欞上傳來幾聲極輕微的、有規律的叩擊聲——篤、篤篤。
沈青禾瞬間警覺,隨即又放松下來。這是師父與她之間約定的暗號。
她立刻披衣起身,悄無聲息地打開房門。
門外,月光下站著莫辭的身影,他朝著沈青禾微微頷首,也不多言,轉身便朝著谷中最深處、那片終年被濃霧和奇門陣法籠罩的禁地方向走去。沈青禾會意,攏了攏衣襟,悄無聲息地跟上。
兩人一前一后,如同融入月色的影子,在寂靜的谷中小徑上穿行。
莫辭的步伐看似緩慢悠閑,實則暗含玄機,每一步都踏在陣法生門之上,巧妙地避開了所有警戒機關。
沈青禾緊隨其后,對這片區域的熟悉讓她也能輕松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