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張獻忠及延安府內的一眾饑民拿著手中糧食困惑了好久。
方才搞清楚這竟然真的是官府主動開倉放糧賑濟災民了。
而官府如此行事的原因。
則是因為現任陜西巡撫喬應甲,看到受災的民眾后心痛萬分不能自已。
特地連夜從西安府趕到延安府內親自督察賑災。
聽說喬大人剛一到延安府,便治罪了幾個平日里沒少禍害鄉里的大戶。
但對此,大家都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
百姓們雖然不太聰明,但終究也沒有傻的太過分。
你喬應甲當了快三年巡撫。
平日里那些衙役來找我們收稅,都說是你喬大人強行讓加征的稅。
現在突然好心過來給我們發糧食?
眾人雖然心中起疑,但還是老老實實的保持了沉默。
沒辦法。
實在是餓的受不了了。
先活下去才有力氣去考慮其他的事。
與此同時。
延安府府城內。
喬應甲一眾人等趕到這里后,也是從昨天到現在連覺也沒來得及睡。
便立即讓延安府內的一眾官吏趕忙去開倉賑濟。
官吏們聽說是皇上已經親至西安府,并且砍了上千顆腦袋。
也是一刻也不敢耽誤,一傳十十傳百立即執行起賑災的相關事宜。
效率之高。
甚至于比平日撈銀子時還要盡心數倍。
因此只是一天不到的功夫,延安府內的大小縣衙便具是設立起了粥棚。
可設立起粥棚只是第一步而已,下一步又該怎么辦?
延安府內的糧食根本撐不了這樣賑濟多久。
別說冬天了,能不能把這個月給撐過去都是一個未知數,到時候皇上要砍他們的腦袋又該如何是好?
面對著這種死局,從西安來到延安的眾多高級官員陷入了沉默。
頓了頓后。
還是時任陜西督糧參政洪承疇站出來打破僵局。
他對著喬應甲拱手道:“巡撫大人,剛才延安府內各縣傳來急報。”
“有些縣中所收攏的流民人數甚至已經逼近萬人。”
“而面對著這么多張嘴,各縣倉稟中的存糧多則可以支撐十五日,少則最多十日。”
“就算是把縣中士紳大戶全殺了,把他們的存糧拿出來賑災,延安府的糧食也不夠這些災民吃上一個月。”
“到時候,整個延安府將會迎來更大規模的饑荒,我等還需早做好應對措施,以免引起皇上怪罪。”
頭發花白的喬應甲躺在躺椅里,目光看上去有些呆滯。
對于他這個年紀來說。
連著一天一夜的長途奔襲,確實是已讓他身心俱疲,整個人看上去給人一種老糊涂的感覺。
但既然能坐到陜西巡撫這個位置,喬應甲自然不會真的是老糊涂了。
喬應甲不動聲色的看了洪承疇一眼,心中已有了將此人推出去頂罪的心思。
在昨日最開始的驚慌過后,喬應甲已經慢慢鎮靜下來。
并且敏銳的察覺出皇上大費周章的來到陜西,絕對不會僅動一個小小的潼關就善罷甘休。
陜西布政司的高級官員,必然也要有一部分被推出來祭旗。
洪承疇這個從三品的督糧參政,品級夠高,位置夠關鍵。
一腳踹出去頂罪再合適不過。
當然。
喬應甲知道在現如今這種危急關頭,一眾官員應該團結一心共度難關才對。
但他目前的想法是在這件事結束之后盡快告老還鄉。
而把洪承疇推出去頂罪,則可以更好的讓他達成目的。
畢竟從他的角度來看。
皇上殺了一個從三品的督糧參政,就不好再殺他這個陜西巡撫了。
最重要的是,洪承疇這個人很不老實。
在這種心態下。
當著眾人的面,喬應甲試探性的說出一句誅心之語:
“洪承疇,爾為督糧參政,按大明律法,每縣倉稟存糧應至少可供全縣百姓食用半年才行。”
“如今卻只不過十日就將告罄,爾身為督糧參政,辦差不力實在是罪不可恕!”
洪承疇最初聽見這話時都愣了。
反應過來后便立即在心中破口大罵。
喬應甲你個老不死的狗雜種,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東西?
那些糧食是怎么沒的,你難道還不夠清楚嗎?!
現在火燒眉毛了,你竟然想著拍拍屁股走人?
怒火攻心之下,洪承疇也是當即不顧官場禮節頂了回去。
“喬大人,難道皇上來了您就只想著將自己摘的干干凈凈了嗎?事情恐怕沒有您想的那么簡單吧?!”
對于自己這位名義上的頂頭上司。
洪承疇并沒有多么懼怕。
他來陜西當這個從三品的督糧參政,是因為他在浙江任提學僉事時,“所選人才皆俊奇”,方才被朝廷器重升官。
說人話就是,他洪承疇也是勾搭有世家豪族的。
所以喬應甲想把他一腳踢出去扛罪,他是不可能乖乖答應的。
做到這個位置,誰沒有后臺?
周圍同僚見狀,也是紛紛站出來勸阻。
這個時候,實在沒人再愿發生什么節外生枝的事情。
“喬大人,洪大人,現在可不是我們內訌的時候。”
“我等還是要齊心協力共度難關,聯名上封折子,向皇上說明延安府內的實際情況才行。”
說著。
有人給喬應甲遞來一碗參湯。
一碗參湯下肚,喬應甲精神頭自適應的好了很多。
眼見洪承疇反應激烈,再加上眾人全都勸阻。
喬應甲也是當即換了副面容。
“好,既然如此,我便帶頭向皇上上封奏折言明延安府內的情況,還需諸位與我一起署名。”
陜西大部分官員一同聯名上奏,這封折子的分量不可謂不大。
皇上看了之后必定會有所顧慮。
況且他們也并未做出什么抗旨不遵的舉動,只是向皇上闡明延安府當地的實際情況而已。
眼見眾人分別在奏折上寫下自己的官職與署名。
洪承疇眼底閃過一絲怨毒,但還是默默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做完這些之后。
眾人稍稍松了口氣。
但考慮到不久之后陜西就可能迎來劇變。
一名官員從人群中站了出來,開口對喬應甲試探道:
“巡撫大人,等到糧食吃完之后,不說延安府,屆時恐怕整個陜西境內都會出現大變。”
“您看看...是否與京里協商協商,問問他們到時候我們又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