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如一層薄紗,緩緩暈染在靈寶觀的庭院之中。
池塘里的蓮花雖已開過一遭,但周遭精心照料的各類庭植,仿若知曉四季的安排,總有幾株應時綻放,或粉或白,點綴著這方天地。
院里,造景流水潺潺作響,伴隨著竹筒有節奏地敲擊在石頭上,發出清脆的‘噠,噠……’聲。
李野難得起了個大早,在院子里打著哈欠,孫氏在一旁細心地幫他換上便于運動的束衣。
這身衣裳乃是特意定制,畢竟尋常孩童衣物,鮮少會顧及到是否會對大幅度動作有所妨礙。
李野本想著上臺走個過場便下來,可師父對白己此次劍會成績滿懷期待,這讓他意識到,這是刷好感度的絕佳時機。
點數看似尚有一千一百多,可實際上,在這危機四伏的世界里,若想平安成長,這些點數遠遠不夠。
所以必須精心謀劃,每一點都要用在刀刃上。
關于劍會的招式準備,他著實費了一番心思。
昨天,他忍痛花了一百多點,加在了【燕子破浪】的各個技能動作上。
這一個月來,他日日向小鳶請教此招,已然頗為熟練。
至于【燕子回頭】,雖說學會所需點數不多,但此招需借助身法,讓年僅五歲的自己蹬墻躍上半空,實在不太現實。
而燕子破浪關鍵在于引導靈力,身體機能稍弱,頂多影響威力,卻不影響施展。
即便威力有所折扣,小鳶既能打穿三指厚的鑄鐵,自己應也能打穿半指厚的,畢竟大多數普通甲胄,不過是層薄鐵皮罷了。
但這技能得留著關鍵時刻用,自己使一次恐怕就沒余力了。
多虧萬柳會的主辦方是端木家,他提前從小鳶手中拿到了對手姓名造冊,也好針對性地做些準備。
靈寶觀的院子里,眾多下人門客早早便起了。
他們圍在李野身邊,神色中滿是關切與擔憂。
安叔皺著眉頭,一臉認真地說道:“世子,一定要小心啊,隨便過兩招就好,打不過我們就下來,不丟人的?!?/p>
說著,還輕輕拍了拍李野的肩膀。
胡叔也在一旁附和,眼神中透著焦急:“世子,若是遇到窮兇極惡的,馬上喊人知道嗎?于虎小鳶都會上去幫你的?!?/p>
黃姨娘則面帶憂慮,拉著李野的手,輕聲說道:“世子,我們不要什么名次,平平安安是最重要的......”
李野聽著眾人的叮囑,心中暖意涌動,仿佛回到了高考前家人圍在身邊千叮萬囑的場景。
在這個全新的世界里,靈寶觀于他而言,已漸漸成為至關重要的所在,觀里的下人門客,也都將他視作自家孩子一般疼愛。
“我知道了安叔,謝謝姨娘......”
這時,李野還聽到了些關于陳伯的討論。
“我說國師怎么讓陳伯帶世子去呢......就三個人去,陳伯年紀大了,萬一出什么事,他要跑回靈寶觀報信,腿腳都不利索?!?/p>
“是啊,陳伯在書房寫了這么多年古籍批注,怎么偏偏叫他老人家去呢......只有他們三個真的有些放心不下......”
陳伯聽到這些議論,只是咯咯咯地笑著,并未多言。
觀里知曉陳伯修為的人著實不多,即便知道,也都守口如瓶。
其實大家討論的還漏了一點,不止是他們三人,那個小個子白毛雙馬尾“女鬼”,正拄著禪杖,已然在門口等候。
倘若不經意間目光掃向她,便能瞧見那令人毛骨悚然、一抽一抽的詭異笑容。
她今日手上還拿著一朵尚未綻放的小花苞。
這是何意?莫非要將我扼殺在未盛開之時?
定是威脅無疑了。
小鳶換好衣服,從后院小跑而出,臉上寫滿期待。
“走吧師弟,我們出發!我今天就要在老爹面前好好露一手!”
小鳶說著,便牽起師弟的小手,迫不及待地出了門。
李野好奇地問道:“鳶鳶姐,是你爹會去看你參加劍會嗎?”
小鳶點頭應道:“對啊,不過也不是專程來看我,他要負責看護劍會武者的安全,也算是裁判員。這種場合,若不盯著點,很容易出人命的。”
李野聽后,心中一動,想到了一些細節:假如這位端木家的家主大人,在觀賞擂賽時,發現靈寶觀的眾人竟都會幾招端木家絕學,不知會作何感想......
靈兒曾勸過小鳶,家傳武藝不可輕易外傳,可似乎并無效果。
如今,靈寶觀里,除了不參與練劍的廚娘,在鳶教頭的悉心指點下,已然人人都會個一兩招,搞不好比在端木家的普及率還高......
自己還是低調些,能不用就不用,如此,小鳶回家若因此挨打,自己的負罪感也能輕上幾分。
剛到擂場,便見于虎已在門口等候。
見他們來了,于虎才到門口的登錄處報備:“于家,于虎,攜劍‘開山’前來赴會?!?/p>
陳伯微笑著拍拍兩個孩子,說道:“快去吧。”
小鳶緊緊握住腰畔的【無雙】劍,目光灼灼,仿佛眼前已然展開一幅波瀾壯闊的江湖畫卷。
當年,秋無霜便是在這萬柳會上一戰成名,自此“無雙”的傳說響徹江湖。
而今日,于她而言,是夢想照進現實的時刻,是自己初露鋒芒的絕佳契機。
她滿心期待,盼著幾十年后,當人們回首這段江湖往事,也能憶起她端木鳶鳶的名號,在這江湖的史冊上,留下屬于自己的篇章。
小鳶走到登錄處,將‘無雙’往桌子上一拍,朗聲說道:“靈寶觀,端木鳶鳶,攜劍‘無雙’前來赴會。”
登錄處的大叔面露難色:“小...小姐,您確定是靈寶觀?不是別的?不是端木劍冢之類的?”
小鳶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叔!讓你記,你就記,哪那么多廢話,我昨天也是這么登記的!”
李野聽他們交談,果然如自己所料,主辦方是端木家,這負責登記的余叔想必是端木家的門客。
“端木鳶鳶!”
一個既膽怯又大膽的聲音從擂場里傳來,火月躲在兩個穿著便服的錦衣衛后面叫囂。
小鳶連瞪她都懶得瞪,登記完便直接牽著小師弟往里走。
火月見小鳶連理都不理自己,心中又氣又惱,感覺自己仿佛被狠狠踩在了腳下,尊嚴掃地。
她本就心高氣傲,哪能受得了這般無視,于是跳腳叫囂起來,試圖挽回一些顏面:
“端木鳶鳶!你還攜什么‘無雙’,是名劍才會報名號,你懂不懂規矩啊,什么‘無雙’,本小姐還沒在名劍榜上看到過呢!”
李野見火月急得跳腳的模樣,覺得她長得頗為可愛,那偶爾刁蠻得意的小表情,又會被小鳶嚇得縮回去,活像個小動物。
他玩性頓起,想要逗逗這個小慫包,畢竟看小鳶欺負她也著實有趣。
“火月姐姐,你既然喜歡我師姐,應該抓緊表白才是,老是用這種不入流的方法引起她的注意,我這個孩子都看不下去了?!?/p>
火月一聽,頓時從錦衣衛身后跳了出來:“才...才不是!你不要以為你是個孩子就能亂說話,我就是看到她那把劍,又沒名氣,看起來又很破爛,給一把破劍報名號,丟人!”
本來不想理她的小鳶,聽到這話,轉頭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說什么?”
火月見小鳶理睬自己了,鼓起勇氣,接著叫囂:“破劍!破劍!”
火月話音剛落,兩個六品錦衣衛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小鳶已幾步沖到火月面前,手中的“無雙”劍拔出一半,劍刃頂在火月的脖頸上,眉宇間冷峻且充滿怒氣:
“我當你是朋友,所以之前的事情不跟你計較,你要再敢亂說話,我不會跟你客氣。”
火月被嚇得臉色慘白,兩腳一軟,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兩個錦衣衛見狀,無比震驚,他們怎么也沒想到,這個看上去還未及笄的小姑娘,出招速度竟快到他們毫無反應。
錦衣衛正要拔劍,小鳶一臉不悅,惡狠狠地看著地上的火月,收起劍,轉頭便走,還不忘踢了火月一腳。
錦衣衛連忙扶起地上的火月公主,若換個地方,他們早已將對方拿下。
可這里畢竟是端木家的地盤,他們還是謹慎地先詢問火月公主的意見:
“小姐,要不要拿下她問罪?”
火月站起身子,好似沒有聽到錦衣衛說的話,抓著衣角,樣子有些扭捏:
“她......她剛剛好像,好像說了我是她的朋友誒......”
接著,火月看著被小鳶牽著的李野,死死盯著他們兩個握在一起的手,一邊咬著牙一邊說:“哼,這小鬼不就是長得好看嘛,你,你給我等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