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卡圖城中彌漫著一種別樣的歡快氛圍,似是有重大節日來臨。
剛過午時,街道上往來的百姓們便忙碌起來,紛紛張燈結彩,精心裝飾著一座座用金黃色石頭壘起的石厝。
他們在門楣上掛上五彩斑斕的燈籠,窗欞間貼上精美的剪紙,那剪紙圖案多為大漠中的珍奇異獸與祥瑞之景。
街道兩旁,擺滿了攤位,來往商隊售賣的各種鬼怪面具琳瑯滿目,這些面具造型各異,有的猙獰可怖,有的憨態可掬,吸引著眾多百姓駐足挑選。
烏狼離去后,小鳶滿心歡喜地再次牽起師弟的小手,帶著他和卓凡朝著自己這些天的住處走去。
李野好奇地左右張望。
看著突然熱鬧起來、張燈結彩的卡圖百姓,不禁問道:“師姐,這里每天都這樣嗎?怎么過了晌午就跟過節似的?”
小鳶微笑著搖搖頭。
“不是的,師弟你們回來得正巧,剛好趕上盂蘭盆節,這節日大概就相當于咱們的中元節,時間也是七月十五。”
李野環顧四周,這過節的規模可比中元節盛大得多。
而且他所讀過的介紹大漠風俗的書籍里,并未提及這在大漠是如此重要的節日。
“師姐,卡圖城這過節的氛圍,可比咱們那濃厚多了。”
小鳶嘴角微微上揚,得意地炫耀起自己這幾日的見聞:“那可得多虧了師父,七月十五,是師父的生日呢。”
“啊?我都不知道師父什么時候生日,師父也從來不說,怎么在大漠還有人給她老人家慶生呢?”李野一臉驚訝。
小鳶搖頭晃腦,仿若蒼霞書院里的教書先生,娓娓道來:
“我也是來了這兒才知曉,不過他們并非是慶生。
在卡圖的文化里,出生意味著來到人間承受磨難,是受刑的象征。他們如此慶祝,是因為當年師父斬殺了他們的英雄殺狼者卡圖,于是盂蘭盆節便與‘冰閻王受難日’以及紀念英雄殺狼者緊密相連,逐漸演變成卡圖城最盛大的節日。
今天入城時,你們想必也看到了,好多人在給那具干尸獻花。
在卡圖人眼中,月見草代表著‘長久的愛,守護陪伴’,他們獻上月見草,以此感恩英雄殺狼者卡圖對這座城的守護。”
長久的愛,守護陪伴。
李野思索起了這幾個字,有洛玉衡這個親歷者做導游,他比卡圖城的百姓更加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是殺狼者卡圖舍命保護這座城池,保護了自己的族人和百姓。
而師父主動退兵,配合演出那一出英雄惜英雄的戲碼。
那柄告誡大乾將士不得屠城擄掠的“天罰”,又何嘗不配得到幾朵月見草呢。
“師弟師弟,我們到了。”小鳶的手在愣神的李野眼前輕輕晃動。
李野抬起頭,映入眼簾的竟是剛剛看到的那家風俗店,店內的姐姐們皆身著由兩塊布料組成、露著肚皮的衣裝。
她們瞧見小鳶領著如此可愛的孩子進來,頓時嬉笑起來,嘰嘰喳喳地說道:
“誒呀,小鳶,這個小朋友好可愛呀。”
“快快快,到姐姐這兒來,姐姐這兒有好吃的。”
“可惜年紀還是太小了,不然姐姐就教教你別的東西了……”
小鳶趕忙打斷:“花姐!別,別開這種玩笑,我師弟年紀還小。”
李野一臉詫異,抬頭看向小鳶:“師姐,不是去你住的地方嗎?”
小鳶一只手親昵地摟上一位纖腰豐臀的胡姬姐姐,說道:“對啊,師姐這幾天就住這兒呢,除了貴點,其他都挺不錯,做什么都有人伺候。”
李野不禁咳嗽兩聲,害羞地躲到師姐身后,心中暗道:好吧,師姐這個理由,倒是說服我了。
李野轉頭看向旁邊的卓凡,只見她抿著嘴唇,小臉漲得通紅,眼神中透著一絲羞澀與不適應。
卓凡雖也是胡姬,底子不差,但尚未及笄,身材還未完全發育成熟。
她緊緊地跟在小鳶身后,時不時偷偷瞥一眼那些穿著大膽的胡姬姐姐,心中滿是羨慕與些許委屈,憋了半晌,才擠出兩個字:“小姐……下作……”
小鳶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像只歡快的小鳥般,一邊領著李野和卓凡,一邊與各種穿著性感的胡姬姐姐們熱情地打招呼、逗悶子。
她時而眨眨靈動的大眼睛,時而俏皮地吐吐舌頭,引得胡姬姐姐們笑聲連連。
李野則紅著臉,微微低著頭。
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偶爾偷偷抬眼,又趕忙害羞地躲在師姐身后。
小鳶覺得卓凡只是初來乍到,不太習慣,便松開攬著胡姬的手,轉而攬住卓凡,說道:“走啦,走啦,回去休息啦,這幾天辛苦你照顧師弟了。”
小鳶領著兩人,一路上與各種穿著性感的胡姬姐姐熱情打招呼、逗趣玩笑。
李野不禁發覺,師姐已然在這里贏得了不少大姐姐的芳心,甚至有幾個涉世未深的清倌人看到師姐時,都面紅耳赤地躲開。
師姐也毫不客氣,遇到放得開的姐姐就趁機占點小便宜,遇到清倌人,就佯裝不經意間摸到小手。
姐姐們倒也不在意,一來此地本就是風塵之地,二來小鳶確實生得俊俏非凡……
就這樣上了一樓又一樓,之后到了一處單獨的廂房。
小鳶輕輕推開一點點房門,臉上帶著一抹壞笑,說道:“師弟先進去,里面有驚喜哦。”
李野皺著眉頭,心中暗忖:這可不是我主動的啊,我這是被師姐脅迫無奈,師父你可不能生氣啊。
他從門縫里鉆進師姐的屋子,只見四面墻上貼滿了各種宣紙。
李野湊近一看,皆是師姐這些日子收集來的卡圖城各處地圖、城防資料、各處高手名錄以及一些重要信息。
“就這?”
小鳶一屁股坐在桌子上,說道:
“這是走之前,師父交代我收集的,在這種地方,這是收集這些信息最好的掩飾,沒人會懷疑師姐我這個風流才子的人設。
嘿嘿,師弟啊,你看起來很失望啊,要不要師姐給你摸一摸呀。”
說完,小鳶還故意把衣襟往下拉了拉。
卓凡趕忙走上前,護住李野,遮住他的眼睛,用她那有限的詞匯量抗議道:“小...小姐,登徒子,下作……”
小鳶笑著把衣襟拉了上去,她就是想逗逗卓凡,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覺得有趣。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我們一起再收拾一張床出來吧,住在一個屋子里,我也能放心些。”
說完,小鳶挽起袖子,開始收拾起房間里雜亂的東西。
李野不禁心想:好像師姐,也不是一點變化都沒有呢。
李野注意到了窗臺上有一小盆黃色的小花,走近一看,也是月見草。
這種小花雖不如靈寶觀院子里那些精心培育的花植艷麗,卻有著頑強的生命力。
極易打理,無論在何種環境下都能綻放。
即便在這干旱的大漠,一到花期,也隨處可見。
屋子里,小鳶和卓凡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嬉笑打鬧,窗外,卡圖城的街道上,商隊與百姓們戴著面具,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京城如今局勢愈發險峻,南疆王的二十萬鐵騎如黑云壓城,隨時可能揮師南下,東邊的幾個世家大族也在暗中蠢蠢欲動,妄圖在朝權的盛宴中分得一杯羹。
皇帝年幼,太后臨朝稱制,外戚勢力如暗流般逐漸滲透進大乾的朝綱。
各方勢力雖野心勃勃,卻都不敢過于張揚,只能在暗中秣馬厲兵,原因只有一個——國師洛玉衡還穩坐京城。
大漠中的卡圖城越是熱鬧,李野越能感受到師父獨自一人在京城的孤獨與壓力。
他仿佛看到師父在書房中,面對堆積如山、令人頭疼的文書,眉頭緊鎖,疲憊卻又堅定。
今天是師父的生日,可自他來到靈寶觀的這些年,從未見師父慶祝過,甚至無人提及。
幾百年來,師父或許早已看淡這些。
李野不禁思索,她是否還記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呢?
李野看著懷里黑色的三眼陰陽魚,他擁有三次回京城到洛玉衡身邊六個時辰的機會。
雖不如洛玉衡到他身邊的機會那般關鍵,卻也能在關鍵時刻保命,比如大敵當前、自身狀態不佳時,可回京城休整半日,或借此躲過一劫……
留著這三次機會保命,本是最理智的選擇。
可,理智,就真的正確嗎?
李野凝視著窗臺上那盆月見草,思緒如潮水般涌動。
他想起初入靈寶觀時,洛玉衡耐心教導他修煉的場景;想起在他遇到困難時,師父那堅定而溫暖的鼓勵眼神。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月見草上,“長久的愛,守護陪伴”,這幾個字如同重錘,敲打著他的內心。
他轉過頭,看向正在和卓凡一起收拾房間的小鳶,眼中滿是堅定:“鳶鳶姐,這株月見草,我能帶回去送給師父嗎?”
小鳶停下手中的動作,拍了拍衣袖,她大概猜到了小師弟的想法,微笑著說:
“嗯,也替師姐,祝師父生日快樂。”
師姐弟兩人相視一笑,他們都明白,這是此刻最正確的選擇。
李野拿起黑色的三眼陰陽魚,看著上面散發著幽幽綠光的三只眼睛,心中默默念道:帶我回去一次吧。
在感氣視野下,周圍的靈氣小魚仿佛也在歡慶節日,它們歡快地游動著,歡呼雀躍,擺動身體將靈力源源不斷地注入李野手中的三眼陰陽魚里。
李野輕輕捧起身前那株月見草。
剎那間,周圍的世界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輕輕攪動,漸漸變得模糊、扭曲,隨后陷入一片茫茫的白色之中。
恍惚間,似有陌生少女空靈的吟唱。
悠悠傳來,如夢如幻。
“呼!”
世界再度清晰起來,已然是京城,靈寶觀的大門口。
李野抱著月見草,緩緩走進靈寶觀的大門。
池塘里,蓮花在晚風中輕輕搖曳,伴隨著陣陣蛙鳴,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令人心生懷念。
洛玉衡坐在太師椅上,修長的手指輕輕翻動著書頁,看似在專注閱讀,可微微蹙起的眉頭卻泄露了她的心不在焉。
聽到李野的聲音,她的手微微一頓,緩緩抬起頭,目光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轉瞬又恢復了平日里的平靜。
李野輕輕捧著那株開著黃色小花的月見草,輕聲說道:“師父,生日快樂。”
洛玉衡的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她朱唇輕啟,語氣平靜如水,沒有絲毫起伏:
“你個傻瓜,因為這種事就浪費了一次回京的機會。”
“師父也沒阻止野兒這么做不是?”
李野話音未落,便已被洛玉衡溫柔地抱在了懷里。
那柔軟溫暖的懷抱,遠比夢中更加真實。
雖說一個月在洛玉衡漫長的人生中,短暫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這一次,她卻覺得這一個月無比漫長。
若不是小弟子此次遠行,她都未曾發覺,自己竟如此不舍,時間竟如此難熬。
這是大乾國師第一次察覺到自己的異樣,心中暗自思索:我怎么會有這般小女人的模樣,本應阻止小弟子因這種事用掉一次寶貴的回京機會,這才是理智之舉……
可感情之事,又怎會有絕對的理智呢。
“師父,怎么愁眉苦臉的呀,看見野兒回來都不笑一笑嗎?”
“嗯,笑?是這樣嗎?”
“嗯。”
此刻的李野,只愿沉浸在這來之不易的短暫相聚之中,享受著洛玉衡那如春風拂面般治愈人心的笑容。
【洛玉衡好感……】
系統閉嘴!
我的仙子,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