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對上太子妃蘇氏同樣茫然的目光,嘴角一抽。
趁著李世民夫婦與其他人注意力都放在琉璃鳳凰身上,李承乾輕輕挪動身體,湊到無舌身邊,嘴唇微動:
“無舌公公,這到底怎么回事?”
“孤分明記得,孤準備的賀禮乃是夜明珠啊,這琉璃鳳凰哪里來的?”
無舌余光瞄了眼四周,小聲回道:“太子殿下,這是渭南伯為您準備的賀禮,他本想在進宮的時候交由您。”
“卻不曾想,您已經(jīng)來了東內(nèi)苑,他沒辦法,才只好叫老奴替換掉您事先準備的夜明珠。”
“老奴原本想提前告知您一聲的,只是......您一直在忙,老奴實在沒找到機會說......”
李承乾聞言微微一怔。
渭南伯?
陳衍?
他下意識轉(zhuǎn)頭,目光穿過喧囂的人群,落在宴會角落那道懶散的身影上。
陳衍正倚在案幾旁,懷中靠著小兕子,見他望來,陳衍抬手握拳在胸口處輕輕一捶,隨即給李承乾比出一個大拇指,咧嘴笑了。
這一瞬間,李承乾喉頭驟然發(fā)緊。
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從他心頭涌現(xiàn),眼睛頓時就變得通紅起來。
他極力壓下不斷開始顫抖的身軀,抬起頭,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多少年,多少年了?
自從戴上這頂儲君冠冕,他早已習(xí)慣了朝堂上的明槍暗箭,習(xí)慣了兄弟們的虎視眈眈,甚至習(xí)慣了父親眼底那抹若有若無的審視。
可此刻,那個總愛插科打諢,慫恿他讓太子妃打掩護,然后帶著他去逛青樓的混蛋,卻用一尊舉世無雙的琉璃鳳凰,把他精心構(gòu)筑的心防砸得粉碎。
“子安兄啊......”
“你這般待我,叫我如何是好啊!”
李承乾攥緊袖中的雙手,任由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
“公子真是好手段啊,竟然能說通無舌公公替換掉太子準備的賀禮。”
李淳風(fēng)目光掃過那琉璃鳳凰,感嘆道:“如此至寶,公子若能自己送給皇后,恐怕公子今后在陛下和娘娘心中的重要性會更上一層。”
“可公子偏偏自己不送,反而說通無舌公公,借太子的名義送出去。”
“讓太子出盡了風(fēng)頭。”
“公子的胸襟與氣魄,貧道佩服!”
事情發(fā)展到現(xiàn)在,李淳風(fēng)也看出來了,陳衍必然事先做過準備,換掉了原本太子的賀禮。
這才有了琉璃鳳凰的事。
陳衍擺手道:“太史令可別瞎說,我一個小小的縣伯,先不說我有何能耐得來如此至寶,就說我也沒那個能力說動無舌公公替換掉太子的賀禮啊。”
“你可不能瞎說啊,這要是被旁人聽去了,我是要下京兆府大牢的。”
李淳風(fēng)眼皮抽動,無語道:“請公子放心,你這輩子大概率是沒機會下京兆府大牢的。”
“如果有下,那肯定是下大理寺獄,甚至御史臺獄。”
“哈?”陳衍不解道:“為何這樣說?”
要知道,在目前,大牢也是分檔次的。
比如說最低級的普通縣獄,大多是用來關(guān)押一些犯錯的平民。
其上便是京兆府/河南府獄,用來關(guān)押京師地區(qū)的普通罪犯,一些低級的官員也會被關(guān)這種大獄。
在上面,那就是大理寺獄,關(guān)押的大多是品級不低的犯罪官員,又或者窮兇極惡的罪犯。
上次,陳衍打高陽公主,便是按照窮兇極惡的標準被關(guān)進大理寺獄的。
至于更之上的御史臺獄,那踏馬都是用來關(guān)三品以上官員,或者皇子,和謀反人員的大獄了。
李淳風(fēng)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并沒解釋什么。
他轉(zhuǎn)而說道:“公子,廢話就不要多說了,貧道又不是那多嘴之人,公子大可不必擔(dān)憂貧道會把今天的事泄露出去。”
“只是......貧道有一件事,著實好奇的很,能否請公子回答呢 ?”
陳衍道:“說唄,咱哥倆誰跟誰啊?有事直接問就好。”
李淳風(fēng):“......”
他緩了緩心神,問道:“那般世間罕見的至寶,就這樣送出去,公子不覺得可惜嗎?”
“有什么好可惜的?”陳衍淡淡瞥了眼那尊琉璃鳳凰,“那玩意啊,也就只有你們才會當(dāng)做至寶。”
“如果不是時間緊迫,我絕對能做出真正的至寶,比這種除了好看點,其實一點意義都沒有的東西,好上不知幾何的至寶。”
李淳風(fēng)聞言重重一點頭,倘若換作他人跟他說這話,他都不會相信。
但這話是由陳衍說出來的,李淳風(fēng)便信了。
沒辦法,李淳風(fēng)上次去渭南伯府時,那踏馬真是滿府都在飄金光啊。
連睡覺的大母豬都不例外。
特別是陳衍的房間里,有一件遠遠超過渭南伯府內(nèi)所有東西的寶物,只可惜那時房間上了鎖,他沒機會進去觀看。
回想起這件事,李淳風(fēng)突然說道:“公子,上次貧道其實跟陛下和娘娘去過渭南伯府。”
“可惜上次貧道走得匆忙,未能好好在渭南伯府中做客。”
“不知,今后貧道是否還能有機會,再去一次渭南伯府呢?”
陳衍覺得好笑,“太史令,渭南伯府的門檻不過兩寸高,連小兕子這般兩歲大的孩童都能邁進去。”
“你這么大個人,難道邁不過去嗎?”
他現(xiàn)在是越來越覺得李淳風(fēng)這人奇奇怪怪的。
有時候吧,他表現(xiàn)得很隨和,還有點不正經(jīng)。
然而,他有時候又正經(jīng)得要死。
想去他家做客就去嘛,說得那么謙遜干什么?
李淳風(fēng)尷尬一笑,順著陳衍的話說:“那......不如今天壽宴結(jié)束后,貧道就隨公子去渭南伯府做一次客?”
陳衍聽后遲疑道:“太史令,你想去沒問題,但我怎么感覺,你好像不懷好意呢?”
“哪有!”李淳風(fēng)連連搖頭道:“請公子放心,貧道只不過想單純?nèi)プ鲆淮慰投眩^對沒有其他任何心思。”
陳衍直直盯著他,不說話。
李淳風(fēng)被盯得有些不太自然,過了一會兒,他敗下陣來。
“好吧,不瞞公子,貧道之所以想去渭南伯府,確實存在其他目的。”
說完,他趕緊補充道:“不過請公子放心,貧道只想看看公子的房間而已,除此之外,再無他意。”
陳衍舒了口氣,原來是想看看他的房間啊,他還以......
嗯?
看他房間?!
臥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