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在鐵軌上哐啷哐啷的往利州市而去,沿途不時會在小站停留,不少都是去城里送孩子上學,亦或者去更遠的地方。
這趟火車是普濟到蜀都。
陳淵站在過道上,抵在靠背上,看著窗外的風景輕笑:“我想起了當時從綿州過來的時候,足足搖了十幾個小時,隨著以后的科技發展,也許兩個小時就能到達,就像小詭子那邊,架設高鐵。”
高建興和黃征坐在自家女兒身邊,聽到陳淵的對未來的憧憬,也點頭道:“我相信咱們的國家肯定會超越小詭子,只是美蘇太過強大,我們有點追之不及。”
陳淵慨然:“我們國家,受了太多的壓迫和屈辱,只能負重前行。”
“以前計劃經濟,現在已經改革開放和國際接軌,糧票制度已經在深城試點取消,以后會推廣全國,市場經濟會帶著我們騰飛,雖然還會經歷一些陣痛。”
“教員說過,美帝什么的都是紙老虎,大蘇更是在走下坡路。”
“到時候,我還想去大蘇那邊去整點東西回來呢。”
“目前咱就努力的擺攤賺錢,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兩國冷戰,大蘇被哄騙進行太空軍事競賽,民眾連飯都快吃不起。”
“是我國超車的機會。”
有個穿著中山裝,戴著眼鏡,胸口還別著鋼筆的中年,大約四十來歲,聽到陳淵的高談闊論,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小伙子這么不看好咱們的鄰居?”
陳淵擺手道:“個人淺見而已。”
黃征卻還在想著這小子之前在站臺時講的話,沒有什么是長盛不衰的,隨著市場經濟的沖擊,其他需要煤礦的單位會有更多的選擇,晉省那邊優勢十足。
高建興有些好奇的問道:“小陳,你為啥不去考大學?”
陳淵汗顏:“年少無知唄,游手好閑,好吃懶做,被上了一課才幡然醒悟過來,以后多賺錢,也能給社會做出貢獻不是?”
“等錦繡考上京城的大學,咱們一家子都去看看,長長見識。”
高丹就在錦繡和賴若嵐耳邊蛐蛐道:“他肯定還是忘不了秋白鷺。”
“錦繡,你想要考哪個大學?”
“嘻嘻,我想和香儀姐姐一樣,去北大呢。”
錦繡抿嘴輕笑,覺得自家大哥真的很厲害,對國際局勢都能說得頭頭是道,對考大學一事,卻有些忐忑起來:“我也沒有底呢,若是成績還行的話,也去北大。”
賴若嵐嘻嘻一笑:“我覺得清華很不錯的樣子。”
黃征聽到幾個小丫頭的話語,開口道:“既然有了想法和目標,那就要努力去實現。”
“走出去,才能見到世間的廣闊。”
“你們陳大哥就是見多識廣,才能寫出那么好的文章。”
陳淵贊同道:“行萬里路,讀萬卷書,所以古時候才有游學一說。”
“有了見識,就不會人云亦云,被人哄騙。”
抬了抬下巴,看向正有些鬧哄哄的車廂尾部:“若是你們,會不會心動?”
剛才有人喝汽水,打開易拉罐,然后就興奮的大喊起來:“你們看這是什么?我是不是看錯了?一等獎,兩萬塊!”
然后一大群人圍了過去,有人羨慕得眼睛發紅,有人心潮澎湃。
還有人起哄道:“這運氣也太好了,一下子就成了萬元戶。”
“天啊,兩萬塊呢。”
但是中獎的那位,卻是有些為難的道:“這個要去汽水公司的總部去領獎,但是我爸在利州的中醫院住院,我這是去探望他的。”
“來來回來至少十來天,哪里抽得出世間。”
于是,有個雞窩頭興奮的沖上前去:“兄弟賣給我咋樣,我有時間去。”
“但是要便宜點兒,我可不能搭上車費錢,怎么也要掙點兒才行。”
“對頭對頭,小兄弟你給個實誠價。”
看熱鬧是國人的天性,更別說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了,伸長了脖子望向那邊,中山裝的大叔,卻是搖了搖頭,拿起一本專業書籍看了起來,陳淵瞄了眼,全英文的航空發動機領域的專業期刊。
其身邊還有兩位寸頭的青年,正襟危坐。
那邊的喧囂熱鬧,也達到了**:“五千吧,兄弟你也不吃虧。”
中獎那人有些不情愿:“五千換兩萬,你可賺大了。”
“行吧,反正我也去不了。”
說話那人卻有些訕訕起來:“我這里只有兩千!”
“要不兩千賣給我算了?你拿著他兌不了獎,還不如實實在在的拿上這錢。”
中獎的不愿意:“最低最低四千塊,不然我留著以后去兌獎。”
旁邊有個胖子說道:“易拉罐上都寫了,九月底不再兌換,萬一錯過了時間了呢?”
“要不這樣,兄弟我也湊點錢,但是我只帶了五百塊,本來是去蜀都的,我出三百,到時候得分我一千,我也不算貪心吧?”
這時候,不少乘客都心動起來,有個三十來歲的中年有些激動的道:“我正好要去粵省,但是我只有三百塊,我出一百,到時候給我三百咋樣?”
那個想要買大獎的家伙,就嘆息道:“那我出兩千,我到時候分一萬。”
“賺錢的好機會啊,有沒有人湊一湊?”
陳淵看到這里,呵呵的樂著:“這伙人還是太保守了啊,別人都是幾萬幾萬的騙,他這就騙個雞零狗碎的兩千塊。”
“各位中學生們,看到沒有,這就是社會給你們上的第一課。”
“貪心不足蛇吞象,最后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以小博大,賭徒心里。”
錦繡也瞪大了眼睛:“啊?是騙子??”
少女們震驚,還有心動想要去摻一腳的家伙,也震驚了,那可是大牌的汽水,怎么可能是假的?
不得不說,如今這年代的人,特別的樸實。
警惕性有,不多。
而且對方起哄,加上能用小錢賺大錢,就非常容易上頭。
中山裝男子抬頭:“小伙子你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他們上當受騙?剛才不是說,還要為社會作貢獻么?”
陳淵哈哈笑道:“大叔,借您的這兩位警衛員用用?”
對方眉毛輕挑,哂笑著:“好。”
“小嚴,小陸,和這位小陳同志去一趟。”
兩位寸頭青年有些為難,陳淵輕咳一聲:“只需要站起來,掏出手槍和士兵證件。”
這個簡單,兩個警衛員起身,而陳淵這時候大喊道:“蹲下,我們是警察,他們是詐騙團伙,電視廣播還有報紙上,明確公告,這個汽水公司沒有什么現金大獎。”
“給我站住!”
這時候,火車已經開始停靠在名為二郎廟的小站,聽到這聲爆吼,見到有人掏出手槍還有證件,正在行騙的一伙人嚇得魂飛魄散。
“跑!”
“抓住了就會被槍斃。”
一時間,那胖子,中獎人,還有想要買大獎的家伙,包括起哄之人,猛地推開身邊圍著的男男女女,如喪家之犬般跳下車窗,有的還哎喲哎呦的瘸著腿蹦跶著飛快。
聽到陳淵的話語,正準備掏錢的那些被蒙騙之人,面色變得煞白起來。
心臟都好似漏了幾拍,那個說著要去粵省的中年,更是一屁股坐在過道上,大口的喘息著。
差一點,就差一點被騙了。
看著逃跑的一伙人,陳淵朝著兩位警衛員道:“謝謝兩位兄弟。”
“也謝謝這位大叔。”
程遠方依然是云淡風輕的笑著:“若是我不給你借人呢?”
陳淵道:“有一句話叫做尊重他人命運,放下助人情結,避免自我感動。”
“知道我家鄰居王大爺為啥活得久么?”
聽到這話,就連黃征都來了興趣,不禁問道:“為啥?”
陳淵嘿嘿一笑:“因為他從來不管閑事,怕被人打死。”
高建興也被這話逗得笑了起來,越跟這小子接觸,越覺得這家伙有點捉摸不透,雖是少年,卻博學多才,對三教九流之事也如此明白。
程遠方對陳淵來了點興趣:“小同志,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賴若嵐還有高丹她們還處于震驚中呢,那竟然是個騙局,天啊,這人也太壞了吧。
聽聞有警衛的大叔問陳淵的工作,高丹就脆生生的道:“我們大哥是個作家。”
陳淵擺了擺手:“謙虛低調,我就是個擺攤賣快餐的,兼職寫作而已。”
黃征卻是感嘆著:“這位同志,小陳可是我們礦上的名人呢,他的文章被《收獲》和《文學》看中,編輯還會專門過來和他商談簽約的事情。”
聽到這話,有明白兩雜志社含金量的人,就好奇的打聽起來:“小哥寫的是什么?”
陳淵笑道:“《活著》,基本上會在《收獲》發表。”
一路上,眾人除了咒罵那些騙子團伙,就是談論著各種新聞,或者奇譚異事,陳淵也聽得津津有味,比如在青川停車的時候,有人說這里的娃娃魚味道極好,純野生的才一塊八毛錢一斤。
火車哐啷哐啷的來到利州市東站,已經下午四點半。
而且車站在鳳凰山山腳處,進城也極為方便。
人力三輪車不停的吆喝著攬活兒,還有公交車前往不同的市區,賴若嵐和高丹是在利州高中,錦繡的中專也在利州區,是高等職業技術學校。
成績好的才讀中專,而且中專出來包分配,這姑娘學的是財會專業。
她之前有自己的打算,中專畢業后,就開始工作,這樣也能賺錢,讓父母不用那么的辛苦。
如今陳淵也有了出息,她覺得壓力小了好多。
念大學?好像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