籬笆小院。
梨樹下。
柳玉京躺在躺椅上曬著太陽打著盹。
祝千秋在院外就看到他又在睡覺,當下童心大起,于是隨手折了根狗尾巴草,躡手躡腳的推開院門。
她偷著笑用那狗尾巴草撩撥柳玉京的鼻尖,輕聲喚著:“先生…先生?”
“……”
柳玉京有靈識傍身,早就知道她進了院子,只是念及難得有人陪自己耍鬧,也就裝睡配合著她了。
成為蛇妖后,他感覺自己懶了很多,天冷就想睡覺,但在小孩子身上,他是真能感受到青春的活力。
“啊…啊切~”
柳玉京揉揉鼻子張了張嘴,故作朦朧之態的打了個噴嚏,惹的那姑娘掩唇偷笑。
“是小秋千吶。”
他神態慵懶的伸了個懶腰,一副還沒睡足的憊懶模樣…
“先生你怎么老是在睡覺?”
祝千秋似是想到了什么事,頗為好奇的問道:“我好像都沒看你修行過。”
“誰說我沒修行的?”
柳玉京坐起身子,彈了她一個腦瓜崩:“于我而言,睡覺就是修行。”
見那小姑娘痛呼一聲忿忿的捂著頭,他不禁莞爾,這才問道:“怎么有空來我這兒了?”
祝千秋輕哼一聲,似乎對他方才的腦瓜崩頗為憤懣:“自然是有事咯。”
大梨樹的樹干下掛著個小秋千,她坐到小秋千上擺動著懸空的雙腳,壓著嗓音試探性的問詢:“先生近來有沒有出去干過什么大事?”
“……”
柳玉京似乎猜到她所問何意,當即搖了搖頭:“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
“……”
四目相視,兩人大眼瞪小眼,一個面帶懷疑卻又找不到證據,一個唇角噙笑讓人看不出真假。
柳玉京明知故問:“可是近來發生什么大事了?”
“是發生了件大事。”
祝千秋微微頷首,正色道:“前些日子我溪山部和邊上的黑山部起了爭執,據說那黑山部的堂仙賜了術法給其下山民,他們仗法欺人。”
“溪伯請示那條蛇妖后得了回應,聽說那條蛇妖不僅賜了術法,還說要去找那黑山部的堂仙討要說法。”
“后來黑山部供奉的那只老樹妖就被殺了,據說那老樹妖所在黑峰山都被燒成了一座荒山,大火連著燒了一日一夜呢。”
她說著語氣頓了頓,余光瞥了眼柳玉京的面龐,似乎想從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些什么有用信息…
柳玉京見她如此,于是故作一副饒有興致之色的問道:“后來呢?”
“……”
祝千秋見狀心中直泛嘀咕,暗道:‘難道這事兒真是那蛇妖干的?可我記得它前世不似這般吶。’
她也不好表現出太過疑慮,便又接著說道:“后來溪伯帶著咱們溪山部的青壯去黑山部討要說法,期間也不知起了什么爭執,打起來了。”
“洪老叔有那蛇妖賜法,只一叉就把黑山部的元伯給刺死了。”
“再后來溪伯和大伙商議一下,決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滅了黑山部!”
“咱溪山部的那百十個青壯,直接沖到黑山部的部落里,把他們供奉的堂仙廟都給砸了,還抓不少人回來呢。”
“……”
柳玉京故作一副恍然之色的點點頭:“怪不得近來部里多了好些生面孔。”
“黑山部的堂仙像碎了后,他們直接就不反抗了,那些個青壯都被賣去胡山部和祝由部了,能生養的女人和小孩就帶了回來。”
祝千秋咋舌道:“就今早,溪伯還找了我爹,想分些口糧給我家,讓我爹再多養一個女人呢。”
柳玉京好奇的問道:“然后呢?”
“然后?”
祝千秋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然后被我娘好一頓罵,說咱家三個娃,養不起,就給攆走了。”
“呵呵呵呵~”
柳玉京聞言沒忍住失笑出聲。
而祝千秋看他笑成那般,亦是忍俊不禁。
兩人笑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柳玉京似是看透了眼前這姑娘的心思,收斂笑意后問道:“所以你方才問我,是懷疑那些事是我做的?”
“之前是有點懷疑。”
祝千秋大大方方的點了點頭,壓著嗓音咕噥道:“因為在我覺得那條蛇妖不大可能會這么做。”
“可黑山部的堂仙又確確實實死了,我還是以為是先生的所為呢,就想著來問問咯。”
“……”
柳玉京聞言啞然,隨即似笑非笑的問道:“為什么你會覺得黑山部的堂仙不是那條蛇妖殺的?”
“因為……”
祝千秋下意識便想說因為前世那條蛇妖不似這般,但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因為老神仙和我說過,那蛇妖生性兇殘貪婪,不會干這種吃力不討好之事。”
“兇殘…貪婪……”
柳玉京失神的念叨著,隨即才問道:“倘若這些事真是那蛇妖所為呢?”
祝千秋非常的篤定的直言:“那它一定在謀劃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
柳玉京默然,突然就明白那句‘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是什么意思了。
祝千秋見他默然以對,擰著眉頭問道:“先生似乎對那蛇妖有別樣的看法?”
“也不算吧。”
柳玉京搖了搖頭,自顧自的說道:“在我老家有句話叫做,了解一個人不能光從別人口中了解,那樣會有失偏頗,你得看他做了什么。”
“就如你方才所言之事,倘若真是那蛇妖所為,那我覺得他無論私性如何,起碼所作所為不失堂仙之格。”
他語氣頓了頓,眉眼溫柔的看著祝千秋,問道:“你覺得呢?”
“……”
祝千秋同樣默然的點點頭。
她沒辦法和別人說自己重生之事,也沒法解釋那蛇妖的所行所為為什么和前世不一樣。
所以她不知該如何作答。
祝千秋抬起頭,茫然的看著天空,心中暗自嘀咕:‘莫非我重生到了一個蛇妖是好妖的世界?’
不可能,絕不可能!
一定是那蛇妖在謀劃什么事才會這般的!
祝千秋的眼神漸漸變得堅定。
‘我前世年幼蒙昧,對那蛇妖了解的太少太少,但無論如何,它日后殘害溪山部百余口之事都做不得假!’
柳玉京見她神色變幻不定,也知想要改變一個人的看法不是光憑一兩件事就能行的……
“當然,我并非是在否定老神仙的看法,以我的修為和見解,也只是徒窺其表而難窺其本性。”
柳玉京笑著表態:“倘若日后那蛇妖真要禍害此間生靈,我定會助你斬妖。”
“有先生這句話就足夠了!”
祝千秋聞言小臉上露出一抹由心的笑意,當即從秋千上跳了下來:“我去修行了,先生你接著睡吧。”
“去吧去吧~”
柳玉京擺擺手,示意她不用管自己。
見小丫頭的背影遠去,他往躺椅上一躺,腦海中思量著那位老神仙究竟是何許人也,不僅能窺破蛇妖本性,還是教出祝千秋這么個早慧的弟子。
蛇妖數百年的記憶中,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神仙中人……
這讓柳玉京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說的危機感,暗想:‘難道此間的大修士真有窺天理,知本性之能?’
那……我是異世之人的身份會不會被人窺測出來?
他走了,卻又留下祝千秋這么個弟子來對付我,究竟是何用意?
柳玉京只覺腦袋隱隱發漲,理不清雜亂的思緒。
就在他摒棄雜念準備小憩之際,卻聽院外傳來個熟悉的聲音:“柳先生,在家嗎?”
“進。”
“……”
溪伯滿面紅光的推門而進,手中還拎著一扇風干肉脯,似是又送吃的來了。
他也不顧柳玉京意愿,直接將手中肉脯掛到檐下,隨即擠眉弄眼的湊了過去,壓著嗓音問詢:“先生,你要女人不要?”
“啊?”
“只要你開金口,我這就給你送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