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己所能,為父皇分憂,為國庫添利。”
“今日這五萬兩,不過是雪顏閣開業至今的微薄盈利。”
“兒臣在此立誓,從今日起,雪顏閣日后所有利潤,兒臣愿捐出三成,永久納入國庫,以充軍資,以固堤壩,以濟萬民!”
“懇請父皇恩準!”
永久捐出三成利潤!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捐贈了,這等于是給國庫找了一個能源源不斷生金蛋的母雞!
安國公徹底傻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完了。
全完了。
他精心策劃的一切,都成了笑話。
將雪顏閣與皇家利益,與整個大炎的國庫死死地綁在了一起。
這等于是給雪顏閣鍍上了一層金身。
從今往后,誰敢再動雪顏閣,便是與皇家為敵,與天下百姓為敵!
他不僅沒能扳倒陸宸,反而親手將這塊肥肉,送到了皇帝的嘴邊,還幫他們把名聲抬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自己竟然成了人家計劃里的棋子!
何其諷刺!何其可笑!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瞬間將他淹沒。
站在百官之首的周錚,此刻看著洛晴雪的背影,眼中卻閃爍著精光。
好深的算計,好絕的后手。
這番話,絕不是一個養在深宮的公主能想出來的。
這背后,必然是陸宸那小子在出謀劃策。
以退為進,借力打力,不但輕松化解了安國公的攻訐,更是一舉將自己的產業變成了皇商,從此再無人敢輕易招惹。
此子,有經天緯地之才!
龍椅之上,洛道成早已是龍顏大悅。
他先前還覺得女兒經商有些不成體統,此刻再看,那箱子里閃著白光的銀錠,簡直是越看越順眼。
“好!好!好啊!”
他再次從御階上走下,親自扶起洛晴雪,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我兒有此仁孝之心,實乃皇家典范,天下楷模!”
他大手一揮,對著滿朝文武,朗聲宣布。
“朕準了!”
“傳朕旨意,長平公主心系社稷,為國分憂,追加封號仁孝,予以褒獎!”
洛晴雪連忙謝恩,再次躬身行禮。
“謝父皇!”
在低下頭的那一瞬間,她悄悄抬眼,飛快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陸宸,眼中閃過一抹狡黠。
陸宸接收到她的目光,嘴角幾不可見地向上彎了彎。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太子洛景軒,從隊列中走出,對著洛晴雪長揖及地。
“皇妹高義,為兄……自愧不如。”
洛晴雪見狀,連忙側身避開他的大禮。
“皇兄說笑了,皇兄胸懷治國大略,乃我大炎儲君,晴雪不過是有些不入流的經商小道,如何能與皇兄相提并論。”
“晴雪沒有皇兄的治國之才,便只能多獻些銀子,為父皇和皇兄分憂了。”
洛道成聽著兒女間和睦的對話,心情更是大好。
他目光一轉,落在了全程裝鵪鶉的陸宸身上,故意板起了臉。
“陸宸。”
陸宸一個激靈,連忙出列。
“臣婿在。”
“你看看公主,再看看你!”
洛道成指著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身為駙馬,當為表率,更要好生輔佐公主,向公主學習,多為朝廷分憂,知道嗎?”
陸宸心中暗笑,面上卻是一副誠惶誠恐的神情,躬身領命。
“臣婿,謹遵陛下教誨。”
他當然聽出了皇帝話里的言外之意。
這哪里是責備,分明是在鼓勵。
這意思就是,雪顏閣這事兒,朕默許了,以后這種能為國庫賺錢的事,要多干,放手去干!
一場風波,就此消弭于無形。
洛道成心滿意足地坐回龍椅,目光掃過底下,最后落在了臉色陣青陣白的安國公身上。
他像是才想起來一般,慢悠悠地開口。
“對了,安國公。”
“你方才不是說,有本要奏嗎?”
“是什么事啊?說來聽聽。”
大殿之上,死一般的寂靜。
洛道成的話,狠狠抽在了安國公趙崇的臉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或同情,或譏諷,或看好戲的神色,落在了他的身上。
趙崇只覺得渾身血液都沖上了頭頂,一張老臉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紫,精彩紛呈。
奏?
他還能奏什么?
他原本準備好的,那些關于駙馬與民爭利,中飽私囊,致使民怨沸騰的誅心之言,此刻說出來只會讓他淪為滿朝的笑柄。
現在這個情形,誰敢說雪顏閣半個不字?
誰敢質疑公主捐款的用心?
誰敢在這個國庫空虛,急需用錢的節骨眼上,跟那白花花的五萬兩銀子,還有日后源源不斷的三成利潤過不去?
他若是敢開口,都不用皇帝發話,底下那些等著錢救急的官員,就能用唾沫星子把他淹死。
他會立刻被打上不識大體,罔顧國難,嫉賢妒能的標簽。
趙崇從未感到如此的憋悶。
他壓下喉頭翻涌的腥甜,從牙縫里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意。
他對著洛道成深深一揖,腰彎得幾乎要折斷。
“陛下恕罪。”
“老臣、老臣并無要事。”
洛道成此刻心情極好,也不想和他計較了。
“哦?原來如此。”
“既是無事,那便退朝吧。”
說罷,他起身向殿后走去。
“退朝——”
內侍尖細的唱喏聲響起。
話音剛落,安國公邁著大步走出了大殿,連頭都不敢回。
陸宸看著他倉皇而逃的背影,眼底劃過一抹冷笑。
洛晴雪悄悄松了口氣,緊繃的脊背終于放松下來。
她抬眼,與陸宸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兩人眼中都漾著只有彼此才懂的笑意。
回公主府的馬車上。
一坐穩,洛晴雪便再也維持不住那端莊得體的公主儀態。
她整個人都軟了下來,靠在軟墊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陸宸看著她這副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傾身過去,為她倒了一杯溫水遞過去,眼里的贊賞毫不掩飾。
“公主殿下今日在朝堂之上,可真是威風八面。”
洛晴雪接過水杯,卻沒喝,反而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那一眼,沒了在人前的端凝,只剩下小女兒家的嬌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