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斯拉的藍色復眼倒映著滿目瘡痍的大地。
“……這就是生物大滅絕嗎?”魔斯拉空靈的聲音在凱撒意識中響起,帶著沉重的悲憫,“如此多的生命,在痛苦中消逝……”
而凱撒已經見慣了一個紀元又一個紀元末期的生命大滅絕,表現十分平靜。
“這的確是生物大滅絕。”凱撒回應道,平靜得近乎冷酷,“但這也是生物大進化。”
魔斯拉的幼蟲身軀轉向凱撒,復眼閃爍著困惑的光芒。
“生物大進化?”祂的意念傳遞著不解,“我只看到了毀滅與死亡。”
凱撒停下了腳步,龐大的身軀如同焦土中矗立的黑色山巒。
他昂起頭,望向被厚重火山灰籠罩、偶爾劃過血色閃電的暗紅天空。
“你看到的沒錯,是死亡。但死亡之后呢?”
“第一泰坦紀(寒武紀)末期,全球性的冰川擴張與海洋缺氧抹去了無數古老原始的生物種群,約有45%的海洋物種消亡。但幸存下來的生物們,卻在第二泰坦紀(奧陶紀)綻放出更加燦爛的光芒,生物多樣性空前繁盛。”
“第二泰坦紀(奧陶紀)末期,又是全球性的冰川擴張與海洋缺氧,還有來自地球之外的伽馬射線暴降臨,85%海洋物種消亡。而在之后的第三泰坦紀(志留紀),這些空缺出來的生態位被新興的脊椎動物填補,海洋生態系統更加多元化。”
“第三泰坦紀(志留紀)末期,區域性的海平面下降導致了小規模的生物滅絕事件,約有20%海洋物種滅絕,卻也加速了魚類的輻射與分化、推動了陸地植物的登陸進程。”
凱撒娓娓道來:
“每一次的生物大滅絕,都像一把巨大的篩子。它篩掉那些結構僵化、適應力差的生物類群,無論它們曾經多么輝煌。留下的空位,反而給新的、更強的生命騰出了空間。”
“正是生物大滅絕的壓力,逼出了生物們進化出更靈活的身體結構,更復雜的神經系統,更高效的呼吸方式……倒逼著生命去創新,去適應更極端的環境。”
魔斯拉靜靜地聽著,祂純凈的藍色復眼注視到了腳下泥濘中頑強鉆出的一小片耐酸苔蘚。
“所以,這場災難……”魔斯拉的意識波動著,帶著一絲恍然。
“所以這場災難也是一樣,”凱撒接口道,“雖然殘酷,但它也在加速生命的演化、清空僵化的生態位、倒逼生物的適應進化、重塑生態系統的結構!從海洋到陸地,從簡單到復雜,從單一到多元……每一次大滅絕后的復蘇,生命總能攀上新的高度,開拓出更廣闊的生存空間。這是地球生命為了延續和進化,不得不付出的慘痛代價。”
魔斯拉沉默了,祂的幼蟲身軀緩緩伏低,柔軟的白色額部輕輕觸碰著地面,感受著泥土深處那微弱卻依然存在的脈動。
“……我明白了,哥斯拉。”良久,祂的聲音再次響起,那份沉重的悲傷似乎減輕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明悟,“你的目光,穿透了死亡的陰霾,看到了更久遠的未來。是我太過沉溺于眼前的凋零了。創造與毀滅,本就是這顆星球生命史詩的一體兩面。”
“我只是活得夠久,見得夠多罷了。”凱撒淡然地說道。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魔斯拉繼續道,“在我完成孵化的那一刻,又獲得了一段新的泰坦記憶傳承。哥斯拉,我知曉了關于泰坦種……更深的宿命。”
凱撒有些好奇:“宿命?”
“是的,”魔斯拉的聲音變得凝重,“地球的每一個紀元,都會競爭角逐出兩只泰坦種生物。它們并非隨機誕生,而是承載著這個紀元最核心的特征與力量。其中一者,象征著‘創造’——守護、維系、滋養生命與自然的平衡;另一者,則象征著‘毀滅’——破壞、掠奪、重塑,以極端的方式推動生命與自然變革。它們天生便是……宿敵。”
“創造與毀滅……宿敵……”凱撒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過往的經歷瞬間串聯起來。
寒武紀的混沌之龍利維坦(毀滅者),與山嶺巨獸瑪士撒拉(創造者);
奧陶紀的冰霜海妖斯庫拉(毀滅者),與深海毒龍提亞馬特(創造者);
志留紀的植物怪獸安胡盧克(毀滅者),與比蒙巨獸貝希摩斯(創造者);
還有眼前泥盆紀的深潛之主大袞(毀滅者),與北海巨妖納奇卡(創造者)。
困擾他許久的泰坦種成對出現之謎終于解開。
而祂們之間的宿命對決,本身就是紀元更迭的催化劑,是生物大滅絕乃至生命大進化的深層推手。
“而我,也是下一個紀元的泰坦種候選者之一,屆時與其他泰坦種候選者必有一戰。”
魔斯拉繼續說道。
凱撒很清楚,下一個紀元,正是被譽為“巨蟲時代”的石炭紀,倒是很符合魔斯拉的特征!
不過,那都是后話了。
對于凱撒與魔斯拉來說,當務之急還是在這場泥盆紀末期的生物大滅絕事件中存活下去。
……
很快,凱撒與魔斯拉不再言語,就此邁開步伐,行動了起來。
一黑一白兩尊巨獸,在末日的焦土上穿行。
三十五米長的凱撒如同移動的堡壘,粗壯的四肢每一次踏下都震得泥漿四濺;
三十米長的魔斯拉則依靠身體兩側密布的短小肉足,在濕滑泥濘和倒伏的朽木間靈活滑行。
酸雨仍在淅淅瀝瀝地落下,在凱撒厚重的復合裝甲上蒸騰起絲絲白煙,發出輕微的“滋滋”聲,卻無法傷其分毫。
魔斯拉潔白的表皮則泛起一層微不可查的柔和光暈,將酸性的雨滴隔絕在外。
凱撒體內,三代G細胞如同最高效的能量熔爐,全力運轉。
空氣中彌漫的硫化物、地底深處傳導而來的澎湃地熱能、甚至是天上厚重火山灰云層偶爾透下的微弱陽光……
凡是被復合感知陣列捕捉到的環境能量,都被G細胞貪婪地吸收、轉化,補充著維持身體的龐大消耗。
胸腔深處,完整形態的生物裂變反應堆穩定地搏動著,如同第二顆強勁的心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