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
“娘子,老二縣試過后,抓緊定個日子給老大成親吧,二十歲了,老大不小了。
老二明年也十九,也該娶媳婦了。”
陸希周心里發悶,辛辛苦苦忙碌,轉眼間人已經四十歲,一大家子全靠他一個人,除了教書,就是去外面接活賺錢,基本沒什么空看書,不然他還是可以去考兩次的。
如今看來,與其是指望兩個兒子,還不如自己拼上一把。
陸娘子勉強笑道:“親家那邊好說話,就定三月份吧,說不定老大的喜氣帶給老二,老二這次童生的名次也會靠前一點呢。”
陸希周嘆氣:“當年我十九歲已經是秀才了,想不到我的兩個兒子,一個二十歲了還是個童生,一個十八歲還參加縣試 唯一的女兒,現在不人不鬼地躺在炕上。”
十六歲的大姑娘生生把自己弄成了這副鬼樣,是他做夢也沒想到的。
“相公,對不住,我沒幫你管好孩子們。”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娘子,別怪我心狠,老大成親前如果妍兒還是這樣,我只能把她送去山上的尼姑庵,對外就稱養病去了。”
“相公,如果這樣,妍兒這一生就毀了。”
陸希周冷笑:“要不我們一家都回老家,妍兒也可以在家終老,就算是我們不在了,她哥嫂一口飯還是會給她吃的。”
走到門口正準備去茅房的陸妍渾身打顫,軟著身子爬上炕,厚厚的棉被仍讓她全身發冷。
爹娘怎么這樣狠心了?這還是為人爹娘的嗎?
不,尼姑庵她是不去的,十五六歲花一樣的年紀念什么經?
如果爹娘百年之后,哥嫂的一口飯不會是好吃的。
她是真心看上了陳知禮,奈何陰差陽錯,都怪娘拖拖拉拉晚上了一步。
她想嫁給他堂弟也是真心,能寫進一個戶籍本上,能為情做到這個地步也算是驚天地泣鬼神了吧?說不定終有一日他會被他感動,跟她定下來生之約?
當她有這個想法時,她都被自己感動的一塌糊涂,淚流了又流。
但如果結果是去尼姑庵,那肯定是不行的,她得想想,再想想……
……
二月二十,晨光微熹。
陳知禮讓知文三人再一次仔細檢查考籃里該帶的東西,確認無誤后,三人又去了趟茅房。
院子里,陳富強已經坐在車頭,面露微笑,其實他心里也很有些緊張。
讀書不容易,供讀書的人更不容易。
陳知禮最后一個上車:“娘,我跟爹一個時辰內就回來,不必擔心。”
吳氏微笑道:“我不擔心,知文、文星、再有,你們都好好考,晚上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馬車緩緩駛出院子,一路上,知文、文星雖表面鎮定,但偶爾交換的眼神還是透露出緊張。
再有就老練的多,他畢竟年紀大他們幾歲,又曾經當貨郎在外面經歷過種種。
陳知禮看著他們,輕聲安慰:“莫慌,盡力便好。”
陳富強揚了揚馬鞭,大聲道:“咱們好好考,這次肯定都能過縣試,三月下旬還是我送你們去府城考府試。”
到了縣試考場外,已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考生們帶著考籃,神色各異,有自信滿滿的,也有忐忑不安的。
陳知禮讓知文他們拿好考籃,囑咐道:“進去后好好答題,莫要分心,草稿紙上做好的也要仔細檢查過,確認無誤后才小心謄抄到考卷上。”
知文三人點點頭,再有帶頭,眼神堅定地走進考場。
陳知禮和陳富強站在外面,看著考場大門,心中默默為他們祈禱。
陳富強拍了拍陳知禮的肩膀,說:“知禮,他們三個人都進去了,我們站在這也無用,回吧。”
陳知禮笑著應了,他不是很擔心他們的縣試。
正常來說,三個人縣試都是沒問題的。
小舅功課比較扎實,知文因為他這幾個月的耐心教導,應該不比小舅差。
三個人中文星稍微弱一點,那也只是相對于小舅跟知文,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
“爹,縣試正常來說他們都是沒問題的,這段時間我會督促他們好好學,爭取都能考上童生。”
“兒子,我可是告訴你,他們功課重要,你自己的更重要,爹娘可是對你寄了所有的希望。”
陳知禮笑起來,如今他可以說滿腹經綸,學富五車,就是現在院試、鄉試、會試連著來,也是有把握高中的,最多不指望中探花郎罷了。
八月份院試后,他之所以去江南書院,一是自己年紀小,堪堪十六歲,根本沒必要著急鄉試,而且成績太好也惹眼,不如帶著知文去江南書院讀幾年書,多些積累。
二是能跟小媳婦在一起相處相處,加深加深感情,重活一世,他定要好好活一回。
再就是這幾年他不必那么用功讀書,等糧食上掙了第一筆銀,他想在江南試試看有沒有機會。
人活的好,銀錢也是最重要的。
“爹,兒子今年保證給您掙個秀才回來,以后家里的勞役和田畝稅都不必給了。
三年后,等兒子當上舉人老爺,連盼兒的二十畝嫁妝田也不必交稅了。”
大珩朝秀才可以免十畝田的稅,舉人則是三十畝,而進士則是八十畝了。
陳富強嘴角咧到耳朵根。
他的兒子說可以就肯定能行。
這一刻他想到了兒媳婦。
“知禮,以后就是高中了,也不要對不起盼兒,畢竟如果沒有她,咱們這個家可不會有今日這樣的好日子。
之前爹娘是有些搖搖擺擺,但一旦定下來,明媒正娶了,就不能三心二意了。”
陳知禮笑出了聲。
“爹,上車吧,先回家,上午我還得去趟書鋪。”
他今日又帶了個話本,不過一萬五千多個字,內容不錯。
這幾個月他的話本都是很搶手的,如今掌柜的給他提到了十兩一本,他差不多兩個月三本。
其實幾年后,話本講究續集,也就是同一個故事分成好幾本,字數最長的高達十幾萬字,每本都是未完待續,將人心拿捏的死死的。
到了江南他就準備寫這種,但不會十兩八兩賣斷,而是換另外一種方式,如同生意場上的分紅,那樣更有好處。
沒有更好的生意之前,寫話本也不失一種好的賺錢路子。
陳富強小心翼翼穿過考場,騾車朝出租屋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