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回門的次日。
陳知禮正在廂房給吳再有幾個人上課。
吳氏敲門:“知禮,縣學王山長來了,你爹正在堂屋陪他。”
陳知禮心下了然,這是來請他去縣學授課了。
“你們自己看看書,我出去一下。”
堂屋內。
陳父正與一位溫文爾雅的長者對坐。
那長者雖年過五旬,腰背卻挺得筆直,正是縣學王山長。
見陳知禮進來,王山長竟起身相迎,驚得陳知禮連忙快走幾步,行了一個書生禮。
“學生見過山長,勞您親臨,實在惶恐。”
王山長捋須笑道:“知禮啊,老夫今日可是厚著臉皮來了。”
陳富強在一旁笑道:“王山長是來請你去縣學授課的。如今縣學里那些書生,聽說你在家開課,都吵著要聽你講學呢。”
王山長接過話頭:“知禮,可不止縣學,許多在府學的秀才都回來了。
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兒子王楷之,還有你之前的同窗余逸飛那小子,昨日都特地趕回來,就為聽你一課。
我本準備那日喝你喜酒時就提此事,可那日客人太多,我自己也喝得有些暈頭轉向,算算日期,怎么也得過了你妹妹的回門日,只好今兒親自上門邀請了。
我也準備請孟濤那小子同去,這孩子是自小就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真是不錯,知禮,還望你忙中抽閑。”
陳知禮歉然道:“山長厚愛,學生本不該推辭。
只是明日是鄰縣新科進士許巍的大婚之期,這些年,我與他一直在一起讀書一起考試,感情深厚。
準備明日一大早就得動身,還要在那邊住上一晚。”
堂屋內靜了一瞬。
王山長展顏道:“無妨無妨,婚嫁大事理當如此。你們同科之誼確實該去。”
陳知禮見老人家如此通情達理,心中感動。
當即道:“若山長不嫌,學生十四日便去縣學,連著給他們講六日如何?
《四書》可講三日,《五經》則也講三日,每日兩個時辰。
只是,我家中還有六個親戚正在授課,如果去縣學,肯定得帶上他們。”
王山長聞言大喜:“應該的,應該的,好!如此安排甚妥!就這樣說定了!”
他轉向陳富強,“令郎不僅學問好,更難得的是這份義氣擔當。
縣學那些孩子若能學得他三分,老夫就欣慰了。”
陳富強謙遜幾句,眼中卻掩不住自豪。
王山長又細細問了陳知禮準備講授的內容,聽到他要結合科舉心得講解經義時,連連點頭。
“對了,”王山長忽然想起什么,“我家那長子讀書不錯,唯策論還有些不足, 他托我問你,可否講講策論的寫法?
他十六歲中了秀才,可惜后面一直因為種種原因耽誤了,去年他鄉試副榜第一,多少有些可惜,他今年都二十有七了!”
陳富強聞言也是一臉的可惜:“山長,下次鄉試令郎一定會高中的。”
他倒是聽說了,山長的兒子在考試的前一日收到了他的娘子,陸先生的女兒一封抱怨信,心里波動起伏,多多少少影響了考試成績。
兩人在鄉試結果出來后不久就和離了。
曾經娘子還夸陸姑娘好,多少動了些心思。
幸虧只是一點點想法,并沒有錯到底。
說旺夫,誰都沒有他家兒媳婦旺夫。
陳知禮微笑:“自然可以。
策論重在經世致用,我正好有些心得,可以與楷之兄分享一二。”
日頭漸高,王山長謝絕陳家的留餐,起身告辭。
陳知禮父子送至大門外,看著老人家登上馬車。
臨行前,王山長再次掀開車簾,意味深長道:“知禮,咱們和縣縣學這些年不知道怎么了,出不了舉人,連秀才也出不了多少,我就指望你跟孟濤這樣的榜樣回去帶帶他們了。”
馬車漸遠。
“爹,我去上課了。”陳知禮轉身進門,腳步比平日快了幾分。
明日去許家,后日下午回來,他得今日就得準備去縣學的講義了。
不用說,來聽課的人肯定有不少。
明日要去賀許巍新婚,是一點時間都沒有的。
次日一早,陳知禮就帶著吳再有六個人去了許巍家。
盼兒則帶著半夏幾個在房間做夏裝。
這宅子還有不少她當初從江南帶回來的布,料子好的,送了一些給春燕當嫁妝,這些日子她們用一點,剩下的會全部帶去京城,短期內不會再回來了。
普通點的料子,這次她裁了不少,半夏她們還有高澤這些人的,就讓半夏幾個練練手,做工不必多好,實用就成。
如相公說的,漸漸的她還得有目的地多備一些不錯的丫頭,過幾年文元、高澤他們要成親,只能在自己家的丫頭里配,不可能放出去或者娶進來。
這確實也是個事。
也不知道臨行前留給祖父的幾種養身用的藥材精華夠不夠用。
但也只能等到京城再制了。
婆家宅子曾經以為很大了,如今走出了村,才知道這真的只夠一家幾口住,連一間大一點的空屋都沒有。
她根本沒地制藥,不然藥材倒是可以去藥鋪買。
東屋正房。
陳富強看著吳氏:“這次春燕的嫁妝都是盼兒拿的,壓箱底加上錦料、田地和鋪子,足有兩千兩,顧親家的銀子是給女兒的,總不能全花在咱家人的身上。
京城里的莊子和宅子掏空了盼兒的嫁妝,嘖嘖,我就不明白了,什么樣的莊子和宅子竟然要四萬多?這是搶錢呀。
我跟知禮說了,讓他把咱們在縣城里的水田全部賣了,加一起也有一千多兩銀,這些其實也是別人給知禮的喜錢。
娘子,這次喜宴人家送的賀禮昨日我們數了,有兩千二百兩銀,還有一點零零碎碎的禮物。
咱們留下幾百兩零頭,三千整銀交給小兩口,這次來回費用就是不少,春燕小兩口初到京城,吃住在家,回頭也是盼兒開支,咱們不能做不懂事的公婆。”
吳氏白了他一眼:“什么話都是陳老爺一個人說的,我可沒說不給?咱們倆手里有幾百兩銀根本就花不完。
到了京城,我可不管事,自有兒媳婦當家做主。
知禮還說了,會給我們老兩口月銀。”
吳氏說著就笑起來。
這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