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宿營,營地外圍的暗哨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兩個。
發現時,尸體被藏在荊棘叢中,咽喉被利刃割斷,手法干凈利落,顯然是頂尖的刺客所為。
現場除了死者自己的血跡,再無任何痕跡,連腳印都被小心抹去。
第三日正午,隊伍行至一處險峻峽谷。兩側山崖陡峭,怪石嶙峋。就在隊伍進入峽谷中段時,異變陡生!
毫無征兆地,兩側崖壁上滾下數十塊巨大的山石,轟隆隆如雷鳴般砸向隊伍中部!目標赫然是那輛作為誘餌的備用馬車!
同時,尖銳的破空聲響起,數十支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般,從密林和石縫中激射而出,精準地覆蓋了傷員馬車和卷宗馬車所在的區域!
“敵襲!”禁衛軍統領的怒吼瞬間被山石的轟鳴淹沒。
訓練有素的禁衛軍反應極快。盾牌瞬間高舉,形成一道道鋼鐵屏障。長槍兵和弓弩手則根據事先演練的預案,一部分格擋落石,一部分朝著箭矢射來的方向猛烈還擊。
金鐵交鳴聲、慘叫聲、落石砸地的巨響瞬間充斥了整個峽谷。
混亂中,那輛誘餌馬車被一塊巨石砸中,轟然解體,木屑紛飛。
而真正的傷員馬車和卷宗馬車,因位置靠后且被重點防護,雖有幾支毒箭釘在車廂上,但被厚厚的裝甲和盾牌擋住,并未傷及內里。
方嚴知、吳清、常庚在劇烈的顛簸和巨響中驚醒,虛弱地喘息著,被牢牢固定在軟墊上。
襲擊來得快,去得也快。
禁衛軍的反擊兇猛而有效,很快壓制住了暗處的弓弩手。
待煙塵稍散,靖國公和陳知禮立刻組織人手搜索兩側山林。
結果令人心頭發寒。
除了幾處被丟棄的簡陋弩機和幾灘新鮮的血跡,顯然是有人受傷被同伴帶走,現場沒有留下一具敵人的尸體,沒有一片能辨認身份的衣物碎片,甚至連腳印都被刻意用樹枝掃亂,或者消失在堅硬的巖石地帶。
那些滾落的山石,也都是峽谷中就地取材,毫無標記。
干凈得仿佛剛才那場致命的襲擊只是一場噩夢。
“好狡猾的狐貍!”靖國公臉色鐵青,狠狠一拳砸在身旁的樹干上,“一擊不中,立馬遠遁,連根毛都沒留下!”
陳知禮蹲在一處血跡旁,捻起一點泥土嗅了嗅,眼神冰冷如霜。
敵人不僅狠辣,而且極其專業,有著嚴密的組織和高效的撤退方案。
他們根本不在乎一次襲擊的成敗,目的就是騷擾、試探、制造混亂,甚至只是消耗護衛力量,為下一次真正的殺招做準備。
這種藏在暗處、滑不留手的敵人,比明刀明槍的廝殺更讓人忌憚。
“清理戰場,救治傷員,加速通過峽谷!”陳知禮果斷下令。
沒有線索,糾纏無益,盡快離開險地才是上策。
接下來的路程,類似的騷擾和試探接踵而至。
有時是水源被投毒,這些都被盼兒提前察覺;有時是深夜營地外圍燃起詭異的火把,制造混亂;
有時是偽裝成流民的探子試圖靠近隊伍打探,被反偵察的暗哨擒獲,但皆是死士,咬碎口中毒囊自盡,依舊毫無線索。
每一次襲擊都如同毒蛇吐信,陰狠刁鉆,卻又在即將被抓住尾巴時瞬間縮回黑暗。
陳知禮心里嘆息,對方的狡猾強大,前世最關鍵時斷尾求生,雖然大事未成,但沒留一絲一毫證據,以至于干了這樣的大事還能安安穩穩活了十余年,直到病逝。
隊伍在高度緊張中日夜兼程,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
陳知禮更是殫精竭慮,不斷調整護衛策略,將盼兒的直覺作為最重要的預警信號。
方嚴知在顛簸中默默觀察著這一切,看著陳知禮在重重危機中展現出的冷靜、果決和縝密,那夢中追隨的身影與現實愈發重合,心中的敬畏與探尋也更深了一層。
他的腦子有些混亂,夢里的情形斷斷續續,卻又像真真切切過了一生。
難道人真有前世今生?而自己前世追隨的就是眼前的人?
與此同時,京城佳宜莊。
顧四彥老爺子已經好幾天沒睡過一個囫圇覺了。
他背著手,在藥香彌漫的制藥室里來回踱步,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
盼兒和知禮去處理那勞什子礦場的事,一去多日,音訊全無!
他是越想越心驚,私自經營鐵礦,目的不言而喻,而做這些的人,肯定不是普通的商人,一旦查出,就是掉腦袋的事,而且肯定會連累全家。
如此危險程度可想而知!
他后悔讓盼兒跟著去了!
可知禮是盼兒的相公,不說盼兒有一定的預感能力,就是毒理醫理能力也是不俗,跟在知禮身邊,很大程度上是可以幫他的。
蘇合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只傳回些模糊不清的信息,說什么礦場出了大事,死了很多人,靖國公都帶著禁衛軍出京了……越聽越讓人揪心!
“唉!”顧四彥重重嘆了口氣,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憂色。
他既擔心盼兒和陳知禮的安危,又不敢讓富強兩口子知道這件事。
他們夫婦是老實本分之人,哪里經得住這種驚嚇?
他只能強壓著心頭的焦慮,讓蘇合在親家面前只字不提。
“爹,您別轉了,轉得我頭都暈了。”顧蘇合端著一碗參茶進來,臉上同樣憂心忡忡,“我剛又派了兩撥機靈的人往那個方向去了,一有消息,立刻飛鴿傳書回來。”
他比老爺子更坐不住,幾乎把所有能調動的人手都撒了出去打聽消息。
“我怎么能不轉?”顧四彥接過茶碗,卻無心飲用,“盼兒那丫頭,還有知禮……他們這次是捅了馬蜂窩啊!那些黑礦背后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靖國公去了還好,可刀劍無眼,萬一……”
“爹,您別瞎想!”顧蘇合連忙打斷,可他自己心里也沒底,“盼兒醫術不錯,知禮更是心思縝密,吉人自有天相!
咱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穩住家里,靜等消息!”他嘴上安慰著父親,眼神卻不住地瞟向窗外,期盼著帶來平安消息的信鴿能快點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