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勢愈發兇猛,豆大的雨點砸在窗欞上,發出令人心悸的噼啪聲。
“大人,加急奏報!”
伴隨著衙役的呼喊聲,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
李濤心中一緊,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筆,目光緊盯著門口。
只見那衙役滿臉焦急,腳步匆匆,手中緊緊握著一份奏報。
李濤快步迎上前去,一把接過奏報。
他的手指緊緊捏住奏報的邊緣,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心跳急速加快,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他迅速展開奏報,目光如鷹般掃過每一行字。當他看到“平江縣今晨大壩決堤”這幾個字時,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三個鎮子被淹,死傷無數!”李濤的聲音不自覺地顫抖起來。他無法想象這場災難給平江縣的百姓帶來了多大的痛苦和損失。
然而,更讓他感到蹊蹺的是,這場雨不過才下了五六日,按常理來說,絕對不應該沖毀如此規模的水利工程!李濤眉頭緊鎖,心中充滿了疑問和擔憂。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高喊:“大人!圣旨到!”
李濤心頭一震,連忙起身,整理好衣冠,快步走向門口。
只見一名衙役冒雨沖了進來,他身上的雨披被雨水浸透,不斷有水滴落下,很快便在地上形成了一灘水漬。
李濤不敢有絲毫怠慢,他急忙迎上前去……
傳旨太監展開黃絹,尖細的聲音穿透雨幕:“……平江大壩決堤,事關重大,著大理寺即刻派得力干員隨工部、戶部欽差前往,一查到底!欽此!”
“臣領旨!”李濤雙手接過圣旨,眉頭擰成了疙瘩。
得力干員?
如今大理寺哪還有什么得力干員!
劉大人調去刑部,陳知禮南下,歐少卿腰傷發作連站立時間久了都困難,剩下幾個寺丞要么經驗不足,要么正在外省辦案未歸……
“大人!”歐宗衛扶著腰,臉色蒼白地站在門口,“下官愿往!”
李濤看著他那副風一吹就倒的模樣,一陣心疼,搖頭道:“胡鬧!你這身子骨,經得起災區奔波嗎?”
他轉向傳旨太監,“公公稍候,本官這就安排人手。”
待太監退下,李濤與歐宗衛對視一眼,同時嘆了口氣。
“只能派杜衡去了?!崩顫嗔巳嗵栄?,“他是新任少卿,又有秦國公府的關系,工部、戶部的人多少會給些面子?!?/p>
歐宗衛欲言又止。
杜衡能力尚可,但缺乏獨當一面的經驗,更不曾處理過如此緊急的災情案件。
若是陳知禮在……
這個念頭同時在兩人心頭閃過,又同時被壓下。
李濤忙讓人去請杜衡。
……
“報——”一名書吏慌張跑來,“杜大人剛才不小心崴了腳,腳踝腫了,就在剛剛已經去找大夫了?!?/p>
“什么?!”李濤拍案而起,茶水濺濕了案上公文。
屋漏偏逢連夜雨!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那就派……派寺正周勉去!”
胡宗衛一驚:“周寺正?他才調來大理寺不到半年,之前只在刑部做過幾年主事,恐怕……”
“沒得選了!”李濤煩躁地打斷他,“難道要本官親自去?京城這一大攤子誰來看顧?”
正爭執間,一名身著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冒雨而來,正是寺正周勉。
他面容端正,眼神沉穩,行禮道:“下官愿往平江!”
李濤盯著這個平日不顯山不露水的下屬,突然想起陳知禮離京前曾提過一句:“周寺正心思縝密,可堪大用?!碑敃r他只當是客套話,也是安慰之舉,如今看來……
“大人,下官有事稟告?!敝苊汶p手遞過一個紙袋,“這是陳大人臨行前送給我的?!?/p>
李濤接過,很快瞪圓了眼:“漕運?他怎么好好的送這個給你?”
“大人,我偶爾有一次看見陳大人在看這個,就多看了兩眼,陳大人說這個是如今在家守孝的前常州知府黃大人送他的。
我也沒想到這次陳大人臨行前抄了一份送我,他說多看看多學點沒壞處,哪里知道……”
“好!”李濤不再猶豫,只當是一切自有天意,當機立斷,“周寺正,本官命你即刻啟程,隨欽差趕赴平江!
記住,此去有三要:一要協助救災,安置百姓;
二要查明大壩決堤真相,是天災還是**;
三要……”他頓了頓,壓低聲音,“防著工部、戶部那些人官官相護!若發現貪腐瀆職,無論涉及誰,一律徹查!
既然陳大人說這個是黃盛送他的,如果你覺得不錯,可以臨時請他幫忙,他守孝差不多也有三年了?!?/p>
周勉深深一揖:“下官明白。定不負大人所托!”
李濤親自將雨披遞給周勉,突然問道:“周寺正,若陳知禮陳大人在此,他會如何查此案?”
周勉愣了一下,隨即不假思索道:“陳大人必先查歷年修壩賬冊,核實施工用料;
再訪當地老河工,問清水文變化;
最后驗看決口處痕跡,辨明是基礎不牢還是偷工減料?!?/p>
他眼中閃過一絲銳光,“下官雖不及陳大人萬一,但這條理,還是懂的。”
李濤眼中終于露出一絲欣慰,拍了拍周勉的肩膀:“去吧。記住,大理寺的招牌,是陳知禮那樣的人掙來的。別砸了?!?/p>
望著周勉冒雨離去的背影。
歐宗衛憂心忡忡:“大人,您說這大壩決堤,會不會和齊王案有牽連?
齊王那些私鐵,據說有不少流向了工部督辦的工程……”
李濤目光一凜:“本官也有此疑。若真如此……老夫也不怕!”
他望向南方,喃喃道,“知禮啊知禮,你要是還在京城,我肩上的擔子就會輕松許多。
宗衛呀,你還是想辦法找一個輕松點的位置養養身子吧,我也會幫你一二,大理寺還是太忙了,如今得力的人也不多。
你在我手下干了十幾年,我也舍不得你呀!唉!”
“大人!”歐宗衛雙眼發紅。
一刻鐘后。
雨幕中,一隊快馬沖出大理寺,向著災區的方向疾馳而去。
而千里之外的官道上,天空也下著雨,不過雨勢小了不少,陳知禮的車隊正緩緩駛向江南。
“知禮,我們就在前面的小縣城休整兩日,雨勢雖然不大,卻一下就是好多日,也實在是熬人呢?!鳖櫶K合眉頭緊鎖,都快七月了,這樣的大雨,好不好影響他的藥莊還有今年的糧食?
他得趕緊布置一下,寧可自己謹慎過頭,也不能一點準備都不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