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邊的血腥氣尚未被晨風吹散,沈硯關于“秘密軍隊”與“朝中高層”的推斷,讓劫后余生的三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若真如此,他們面對的將是一個龐然大物,其力量足以碾碎任何江湖個體。
“必須盡快抵達寒月谷!”楚峰抹去劍上血污,語氣斬釘截鐵,“無論幕后黑手是誰,他們的目標顯然是秘寶。我們必須在他們之前拿到手,或者弄清真相!”
沒有時間仔細處理傷口,三人服下沈硯遞過的解毒丹和固本培元的藥丸,略作調息,便再次上路。這一次,他們不再刻意隱匿行蹤,而是將速度提升到極致,如同三道離弦之箭,朝著寒月谷的方向疾馳。
越是靠近那片二十年前被血洗的遺址,周遭的氣氛便越是荒涼死寂。原本的官道早已被瘋長的野草灌木淹沒,只能依靠葉尋手中那半塊寒月玉佩隱約的感應,以及沈硯對山川地勢的判讀,在崇山峻嶺間艱難穿行。
連日的奔波、激戰與精神的高度緊繃,讓三人都顯出了疲態。楚峰手臂上的傷口雖經沈硯處理,不再惡化,但動作間仍難免滯澀。葉尋的臉色也有些蒼白,維持“冷月心法”的感知對她消耗不小。沈硯更是內力耗損嚴重,全靠一股意志支撐。
黃昏時分,他們終于抵達了一片地形極其險惡的裂谷邊緣。兩側是刀削斧劈般的陡峭崖壁,唯有一條狹窄的、布滿碎石的小徑蜿蜒向下,通往谷底彌漫不散的濃霧之中。那霧氣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灰白色,凝滯不動,隱隱散發著一股混合了腐殖質與某種奇異甜腥的氣味。
“下面就是…‘瘴霧林’,”葉尋望著谷底,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據祖父手札記載,這是進入寒月谷核心區域的第一道,也是最危險的天然屏障。谷中瘴氣終年不散,吸入過量會致幻昏迷,最終臟腑衰竭而亡。而且…林中毒蟲遍布,更有許多經年累月被瘴氣滋養的異化猛獸。”
沈硯走到裂谷邊緣,蹲下身,仔細觀察著霧氣的流動(或者說幾乎沒有流動),又拾起一塊石頭,扔進霧中。石頭落下去,沒有傳來落地的回響,只有一聲被霧氣吞噬的悶響。
“這瘴氣比尋常山林瘴氣更濃,其中混雜了多種毒素,確有致幻和麻痹之效。”沈硯眉頭緊鎖,“我帶的避瘴丹藥,恐怕支撐不了太久。需得盡快穿過。”
他取出丹藥分給二人,又用布條浸濕了解毒藥水,示意大家蒙住口鼻。
就在三人準備冒險進入裂谷之時——
“嗤嗤嗤!”
數道凌厲的破空聲毫無征兆地從側后方的亂石堆中射出!并非弩箭,而是數枚烏黑發亮、邊緣帶著倒刺的飛梭!速度奇快,角度更是刁鉆狠毒,直取三人背心要害!
這一次的偷襲,時機拿捏得妙到毫巔,正是三人精神因抵達目的地而略有松懈,且注意力被谷底瘴氣吸引的剎那!
“小心!”楚峰反應極快,旋身揮劍,劍光如幕,擋開射向自己和沈硯的飛梭,金鐵交鳴聲中,手臂傷口被震得迸裂,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袖。
葉尋身法靈動,險險避過,但一枚飛梭擦著她的肩頭掠過,帶起一縷布絲,肌膚上傳來火辣辣的刺痛,顯然梭上淬有劇毒!
“什么人?!藏頭露尾!”楚峰持劍厲喝,目光如電射向飛梭來處。
亂石堆后,緩緩轉出五道身影。
為首之人,身形高瘦,面容陰鷙,眼眶深陷,嘴唇薄如刀鋒,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如同毒蛇般冰冷黏滑的氣息。他并未蒙面,顯然不懼被認出。
看到他,楚峰瞳孔驟然收縮,失聲喝道:“秦風?!是你!”
此人赫然是浩然劍派掌門座下親傳二弟子,秦風!平日在派內沉默寡言,行事低調,武功雖不俗,卻也不算頂尖,從未被列入重點懷疑對象!
“楚師叔,別來無恙。”秦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聲音沙啞,與平日的溫和判若兩人。他的目光掃過楚峰,落在沈硯和葉尋身上,尤其是在葉尋手中的寒月玉佩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閃過一絲貪婪。
“果然是為了寒月秘寶而來。”沈硯語氣平靜,似乎并不意外,“殺害掌門,嫁禍寒月谷,挑起江湖紛爭,都是你的手筆?或者說,是你背后主子的手筆?”
秦風嘿嘿冷笑,并不直接回答:“沈大夫,‘鬼手醫’?呵呵,藏得可真深。不過,到此為止了。將掌門手記和寒月玉佩交出來,或許可以給你們一個痛快。”
他身后四人緩緩散開,呈扇形逼近。這四人氣息沉凝,眼神麻木而兇狠,顯然都是高手,而且與之前遭遇的殺手風格一致,更像是軍中死士。
“叛徒!”楚峰怒火攻心,想不到內鬼竟是身邊之人,“掌門待你如子,你竟敢弒師!”
“待我如子?”秦風臉上閃過一絲扭曲的怨毒,“他不過當我是條有用的狗!有些秘密,知道得太多,就該死!”
話音未落,他身形猛地一動,竟如鬼魅般直撲葉尋,速度快得驚人,手中已多了一對烏黑的分水刺,直取葉尋咽喉與手腕,意圖搶奪玉佩!
與此同時,那四名死士也同時發動,兩人合擊楚峰,兩人纏向沈硯,攻勢凌厲,配合默契,顯然是要將他們分割開來,逐個擊破!
“鐺!”
楚峰揮劍擋住兩名死士的合擊,劍氣勃發,卻因手臂傷勢,力道不免弱了三分,竟被震得后退半步,氣血翻涌。他心中駭然,這秦風平日隱藏了實力!其身手詭譎狠辣,絕非浩然劍派正統路數!
葉尋與秦風瞬間斗在一處。秦風的分水刺招式陰毒刁鉆,專走偏鋒,且勁力之中帶著一股陰寒屬性,不斷侵蝕葉尋的經脈。葉尋身法靈動,短刃翻飛,冷月心法運轉到極致,勉強抵擋,但顯然落了下風,險象環生。
沈硯面對兩名死士的圍攻,更是岌岌可危。他全靠精妙的身法和卸力術周旋,手中銀針連發,卻難以突破對方嚴密的防守和護體真氣。若非這兩名死士似乎得到指令要留活口,他恐怕早已落敗。
戰況急轉直下!
楚峰被兩名死士死死纏住,無法脫身援手。眼看葉尋在秦風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下已是左支右絀,肩頭被刺尖劃破,鮮血染紅衣襟。
沈硯眼神一厲,知道不能再留手。他猛地向后一躍,暫時脫離戰圈,雙手齊揚,不再是銀針,而是兩把淡金色的粉末——正是他以“醉魂草”等數種奇毒秘制的迷神散!
粉末迎風散開,如同淡金色的薄霧,瞬間將追擊他的兩名死士籠罩。
那兩名死士猝不及防,吸入少許,動作頓時一僵,眼神出現剎那的渙散!
就是現在!
沈硯體內那點微薄的內力全力催動“卸力術”的身法,并非后退,而是如同游魚般,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從那兩名動作遲滯的死士中間穿過,直撲正在猛攻葉尋的秦風后背!他手中,扣住了最后三枚淬毒烏梭——正是之前從殺手身上搜得!
秦風全部心神都在搶奪玉佩上,察覺到背后惡風襲來,已是稍晚!他急忙回身格擋,分水刺掃向烏梭!
“噗噗!”
兩枚烏梭被他擋開,但第三枚,卻以一個極其刁鉆的角度,擦著他的肋部掠過,帶起一溜血花!
秦風悶哼一聲,動作不由得一緩。
葉尋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短刃如電,直刺秦風手腕!秦風急忙縮手,玉佩險之又險地未被奪走。
然而,就在這舊力已盡、新力未生,雙方動作都出現凝滯的瞬間——
異變再生!
誰也沒有注意到,裂谷邊緣那濃稠的灰白色瘴氣,似乎被方才激烈的打斗和彌漫的血腥氣所引動,竟如同活物般,無聲無息地向上漫涌、擴散開來!
幾乎是眨眼之間,灰白色的濃霧便將裂谷邊緣的這片區域徹底吞沒!
視線瞬間被剝奪,伸手不見五指。濃霧中那甜腥的氣味變得無比濃郁,吸入一口,便覺頭腦昏沉,四肢乏力。
“小心瘴氣!”沈硯急呼,但聲音在濃霧中也變得模糊不清。
打斗被迫停止。所有人都陷入了這片致命的毒霧迷宮之中。
楚峰、葉尋、沈硯三人憑借記憶和感應,迅速向彼此靠攏,背靠背形成三角防御陣型。
濃霧中,傳來秦風氣急敗壞的怒吼,以及那幾名死士沉重的呼吸和偶爾的咳嗽聲。他們也同樣被困住了。
然而,更讓人心悸的是,濃霧深處,開始傳來一些窸窸窣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借著霧氣的掩護,悄然靠近。
是瘴霧林中那些被滋養的毒蟲?還是…更可怕的東西?
前有叛徒與死士環伺,后有絕壁裂谷,周圍是致命的毒霧與未知的危險。
三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境。
沈硯能感覺到避瘴丹的藥力在快速消耗,蒙面的布條效果也有限。他低聲道:“不能停留,必須移動,找到出路,或者…找到能暫時抵御瘴氣的地方!”
但在能見度幾乎為零的毒霧中,每一步都可能是深淵。
絕境,似乎已將他們逼入了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