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川先把豆角切成一段一段的,在簸箕里攤開。
照兩個太陽,就可以拌佐料裝壇。
收拾好了,一手拎起一個壇子,放進廚房陰涼處。
又把菜板,菜刀洗得干干凈凈的。
周蘭花目光微閃,川子干起家務活是越發利索了。
是個好孩子,知道體恤婦人的不容易。
只是,一個大男人老圍著灶臺打轉,難免讓人笑話。
沒看村里最近都在說這事兒嗎?
光是老頭子都不知道嘀咕了多少次?
“川子,以后你只管忙自己的,該上山就上山,那些個家務活放著我來干?!?/p>
“舅母,不用,我能行的。大嫂她們成日里忙,家里那些活計都堆你身上,你分身乏術,就別操心我們了。
我們家也沒養什么牲畜,家里就兩口人,簡單得很,我少坐會兒就把活干完了?!?/p>
“你這孩子,又不是外人,那么客氣干啥?咋地,成了親,就跟舅母生分了?!敝芴m花佯裝生氣。
“舅母,看你說的啥話?我是你一手養大的,除了隔層肚皮,我跟表哥表弟也沒什么區別。
我真不是跟你生分,我只是心疼你,一天天忙得跟個陀螺似的,我家這點事兒,你就別記掛了。
有空也躺躺,別忘了,大夫說你那腰得注意著些,不能再扭到了。
對了,等哪天去鎮上了,我也幫你訂張躺椅,你一個人的專屬躺椅?!?/p>
聽徐永川一席話,周蘭花心里熨帖得很。
這孩子是個有心的,不枉她勒緊褲腰帶把他拉扯大。
“行,那我先回去了,忙不過來就吱聲啊。”
“好,要是真忙不過來,我肯定不跟你客氣,哪有孩子跟娘客氣的?”
“是這個理!”
周蘭花走了,家里一堆事兒,她真待不住。
林藍躺在搖椅上,一晃一晃的,打趣道,“相公,我發現你這張嘴越發會哄人了!你瞧,舅母給你哄得一愣一愣的?!?/p>
“沒哄人,我是真心疼舅母,我永遠不會忘記她當初怎樣大鬧徐家,為我們娘倆出氣的?
又是怎么堅定的把我帶回了家,告訴我,以后我就在家里安心住著,跟大哥二哥他們一樣。
那些年那么困難,她都沒把我扔了。
舀飯的時候,我的碗里跟大哥二哥千水他們一樣多。
媳婦兒,我說要給他們養老是認真的,不是說說而已。”
林藍表示理解,“應該的,我支持你?!?/p>
不過,她總覺得還有原因,“光是這樣?”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我怕舅母摻和多了,你倆不對付,以后再干起來,到時候我站哪頭啊?”
“我干啥要跟舅母杠?”
徐永川睨了她一眼,“你說為啥?咱們的吃穿用度在村里排第二,就沒人敢排第一。
舅母是苦日子過來的,節儉慣了,見咱們大手大腳的,難免嘮叨。
現在住的遠,沒時時看著,倒是不怎么干預。
要是日后來的勤,見得多了,肯定忍不住嘮叨的。到時候,你能干聽著,不跟舅母頂嘴?”
林藍……
肯定不能!
徐永川一副了然的神情,“要是你倆生了嫌隙,一邊是親媳婦,一邊是親舅母,我幫哪頭?。?/p>
不幫吧,兩頭不是人;幫吧,哪頭都得罪不起。所以,為了我的安生日子,我覺得辛苦一點也是值得的。
舅母從小把我養大,在我眼里,她跟親娘是一樣的。我也是真心疼她,不忍她那么累。”
林藍大笑。
“婆媳問題可是千古難題,多少英雄豪杰都沒能解決,沒想到你年紀不大,倒是懂挺多!”
“以前在軍中時,沒少聽同僚抱怨,媳婦跟親娘別苗頭,他們就跟風箱里的老鼠似的,兩頭受氣,左右不是人。
我當時就留了個心眼,想著以后堅決不過這種日子。真是太可怕了!”
“所以,你這是吃一塹長一智?”
“我這叫吸取前人的經驗教訓。”
“嗯,時刻保持警覺,這點挺好?!?/p>
徐永川笑了笑,“我去做飯,想吃啥?”
“不用,今晚我來做吧?!?/p>
周蘭花剛推開門,張大柱就問,“怎么樣?他們怎么說?小藍有沒跟他鬧騰?”
周蘭花搖頭,“沒有,小兩口心平氣和的,還說說笑笑的,氣氛很融洽。”
“小藍倒是個明事理的孩子?!?/p>
“就是這劉家太過不要臉,看他們日子好了,就想摻和一腳。”
“川子心里有數,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這孩子是個心氣高的,也不是啥人都看得上?不過,以后還是讓他們低調些吧。”
“你這是什么話?人憑本事過好日子,怎么能叫高調?照你這說法,怕人眼紅,他們還得吃糠咽菜唄?!敝芴m花聲調揚高,反問。
“你看你這人,我也就那么一說,急啥?”
周蘭花翻了個白眼,“我看你就是拎不清的老糊涂。人不偷不搶,靠自己努力過好日子,有啥錯?”
張大柱……
老婆子的氣焰,近些日子越發高漲,性子也越發急躁。
他說不過她,還是閉嘴吧。
拿起刀開始剁豬草。
周蘭花自去后院忙活。
她記得,后院的豆角結挺好,她打算掐些嫩的,給他們做酸豆角。
正忙著,許氏一行人就回來了。
“爹娘,你們喊啥呢,那么大聲?我在村口都聽見了。”還沒進門,張曉云就嚷嚷著。
“沒,沒啥!”老兩口不想讓這些污七糟八的事兒,玷污了他們的好心情。
默契的一致否認。
許氏,“爹,娘,你們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不是說很久沒回娘家,想回去多玩玩的。”
“你娘說你們都忙,她放心不下。剛吃了午飯,就鬧著要回來。你舅他們不讓,可她非要走,誰也沒法子?!?/p>
張大柱無奈。
之前孩子小,日子過得苦,周蘭花很少回娘家。
現在孩子們大了,日子也好過些,她照樣一天天操不完的心。
“娘,你就是個操心的命。那點活,等我們回來再干也是一樣的?!睆垥栽拼蟠筮诌值摹?/p>
“姑姑,娘,喝水。”蕎生一手端起一碗水。
張曉云捏了捏孩子的臉,“哎呦,我大侄兒都知道心疼姑了,我可太稀罕了。”
許氏端起碗就喝,“那是,我兒子能差?”
“明天姑給你買糖人吃。”
“那姑能買兩根嗎?妞妞也要?!?/p>
“好,兩根就兩根?!睆垥栽坪罋獾?。
唐二牛挑著水桶就要出門。
張千湖喊道,“二牛,你歇會兒,坐下喝口水,讓我來吧。”
“我不累?!碧贫L糁熬妥吡?。
水井旁。
“二牛,你可真勤快,林藍一月開你多少工錢?”村民打趣。
“掌柜的包吃包住,我很感激她?!碧贫2]有直接說錢。
多了,怕人家眼紅。
少了,怕人家編排林藍的閑話,說她摳門。
“也是,這年月能找到一個包吃包住的可不容易。”
唐二牛打完水就走,并不跟村民多交流。
夕陽西下,妞妞搬了張凳子,坐在院子門口。一手托腮,眼巴巴望著村頭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