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壽緊跟著進入店鋪，嘴角就是一陣抽搐，這王班頭銀子收了說的也好聽，可翻找起來卻還是粗暴不已，那些紙人紙馬，香燭元寶被隨意丟在地上，一時間鋪子里一片狼藉。

好在這些東西只要不弄壞還是可以繼續賣，陳長壽倒也沒什么，但面上依舊維持著惶恐和無奈，心中飛速盤算。

對于前鋪他并不擔心，這里根本藏不住人，更別說尸體，他擔心的是后院，尤其是那間曾經停放何三和趙豆腐，以及不久前剛處理過小翠尸體的破屋。

雖然他已經仔細清理過，但誰能保證不留下一絲痕跡？比如那晚小翠尸體滲出的井水，或者搬運時不小心刮下的絲線？

官差們很快搜完了前鋪，一無所獲，目光自然投向了通往后院的那扇小門。

“后面是什么？”王班頭問道。

“回差爺，后面是個小院，堆放些雜物和暫時停靈用的薄棺。”陳長壽老實回答，面上卻不動聲色，越是這時候就越要沉著冷靜。

“停靈？”王班頭眼神一凝，“帶路！”

陳長壽推開后院的門，雨后的院子還有些泥濘，那間破屋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官差們分散開，在院子里四處查看，用刀鞘撥弄著角落的雜草和破爛，王班頭則徑直走向那間破屋。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混合著霉味、塵土和淡淡石灰味的氣息撲面而來，屋內光線昏暗，只有一口空著的薄棺，和一些散亂的工具、草席。

王班頭的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每一個角落卻并沒有什么發型，走到那口薄棺前，用刀鞘敲了敲棺木，發出空洞的響聲。

“這棺材，用過？”他看似隨意地問道。

陳長壽走上前陪著笑道：“回差爺，前幾日給隔壁街病死的木匠老吳暫時用過，已經下葬了，這口平日就是備用的，還沒來得及收拾。”

王班頭不置可否，俯下身，仔細檢查著棺木內壁和邊緣，甚至用手指抹了一下，湊到鼻尖聞了聞，并沒有什么發現！

“倒是挺干凈。”王班頭淡淡道，聽不出情緒。

又在屋里轉了一圈，用腳踢了踢堆在墻角的草席，目光銳利地掃過地面，似乎在尋找什么特殊的痕跡，比如拖拽的印記，或者不尋常的污漬。

陳長壽的心頓時懸了起來，腦海中一直回想著自己有什么遺漏，畢竟那晚倉促之間，未必能面面俱到。

時間仿佛過得極慢，這時一名官差從院子另一頭跑來匯報道：“班頭，院里都查過了，沒發現異常。”

王班頭點了點頭，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破屋，又瞥了一眼裝作惶恐和緊張的陳長壽，終于揮了揮手：“行了，外面也看了，沒什么發現，走吧。”

陳長壽心中一塊大石終于落地，連忙躬身道：“多謝差爺明察！辛苦各位差爺了！”

他陪著小心，將一眾官差送出了鋪子，直到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他才猛地關上門，背靠著門板，長長舒了一口氣，冷汗已經浸濕了內衫。

“好險...”

鄭家這一手，很明顯是來敲打他一番，可若真有什么發現，說不定就不是敲打，而是將他捉拿下獄，以絕后患了。

他畢竟是唯一知曉這件事的外人，鄭家自然不會相信他能保守秘密，或許對鄭家人來說，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由此也能看出，這小翠的死絕對不簡單！

“真踏馬倒霉，還是自己實力不夠啊！”陳長壽捏了捏拳頭，臉色有些憤恨！

鄭家的事他不想參與也不行，否則鄭家不會放過他，現在參與了，依舊麻煩不斷，必須盡快提升實力，找一些特殊尸體才行，否則早晚會被鄭家給坑死！

……

官差搜查的風波過去后幾天，陳長壽的鋪子又恢復了表面的平靜，他更加勤勉地經營著生意，憑借逐漸積累的口碑和相對公道的價格，接連接了幾單不大的白事，壽元也緩慢增長到了接近三個月。

可他想要找的特殊尸體依舊沒什么下文，他只是個白事鋪的老板，沒有人脈，沒有錢財，想要做到這事可不容易！

雖說壽元積累不到三個月，但陳長壽依舊感到焦慮。

這天傍晚，正當陳長壽準備關門，一個穿著灰色短打、賊眉鼠眼的漢子溜了進來！

見到來人，陳長壽微微一愣，來人他認識，是附近有名的包打聽，人稱孫耗子。

“陳掌柜，發財啊！”孫耗子搓著手，笑嘻嘻地道。

陳長壽瞥了他一眼，知道這人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倒是想聽聽這家伙來找自己做什么！

“孫大哥，有事直說，我這兒快打烊了。”

孫耗子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陳掌柜，聽說你前陣子連鄭府的活兒都接了？厲害啊！”

陳長壽心中一動，面色不變：“混口飯吃而已，孫大哥消息倒是靈通。”

“嘿嘿，干我們這行的，不就靠耳朵吃飯嘛。”孫耗子得意地笑了笑，隨即神秘兮兮地道：“我這兒有個消息，不知道陳掌柜感不感興趣？”

“什么消息？”

“城北，義莊！”

“前幾天不是下了場大雨嗎？義莊那破房子，年久失修，靠墻的那排棺材，被雨水泡了，塌了好幾口，有些無主的尸體都露出來了，聽說...嘖嘖，那模樣...”孫耗子聲音壓得更低。

陳長壽皺了皺眉：“義莊的事，自然有官府處理，與我何干？”

“哎喲，我的陳掌柜！”孫耗子一拍大腿，“官府？官府哪有空管這些！扔在義莊的都是些沒人認領的孤魂野鬼，或者是等待仵作驗看的無名尸！現在天氣漸漸熱了，那味道...聽說管義莊的老劉頭都快愁死了，正想找人幫忙趕緊處理掉呢！給錢就行，要求就一個，埋遠點，埋深點！”

陳長壽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義莊的無主尸...數量多，來源復雜，其中說不定就有橫死的、有特殊技能的、甚至...牽扯某些案子的，這對他來說，倒是個好消息！

原以為這孫耗子會說鄭家的事，沒想到給他來這一出！

“消息可靠？”陳長壽問道。

“千真萬確！我孫耗子什么時候騙過您？”孫耗子拍著胸脯。

“老劉頭那邊什么價碼？”

“按具算！一口價，包埋！我幫您牽線，您看？”孫耗子搓著手指，意思很明顯。

陳長壽沉吟片刻，從柜臺里數出五十文錢遞給孫耗子：“這是定金，事成之后，再謝你一份，明天一早，帶我去見老劉頭。”

孫耗子接過錢，眉開眼笑：“得嘞！陳掌柜爽快！明天一早，我來找您！”

送走孫耗子，陳長壽看著窗外漸沉的暮色，心中也不知在盤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