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六點。
夕陽余暉將鐵門處的影子拉得斜長,陸超拖著疲憊與饑餓的身體離開拳館。
廢棄的學校場地空空蕩蕩,周成三人早已離去。
其他普通學員和正式弟子也是如此,他竟是在不知不覺里,成為了最后一個離開的人。
“小伙子,之后還會來吧?”
門衛(wèi)大爺不知何時站在鐵門旁邊,拿著掉漆的保溫杯,笑著說道。
陸超微微一怔。
“大爺,你這是.......”
“呵呵,之后你就知道了。”
笑而不語,門衛(wèi)大爺隨后關上鐵門。
咔嗒!
金屬摩擦聲里,鐵門銹跡抖落,緊緊閉合。
陸超站在門口搖了搖頭,沒去多想。
一陣強烈的疲憊與饑餓瘋狂襲來,遍布身體的每個角落。
酸疼的肌肉不斷傳來貪婪信號,刺激精神,想要獲得營養(yǎng)補充。
身體的每一步動作都像是灌鉛一般,沉重異常。
金石格斗術(shù)的體魄錘煉效果比他預想的更好,當然也離不開【初級強韌】的加持,讓他完成一倍于其他人的練習量。
“咕咕咕.....”
肚子再次傳來饑餓聲響,陸超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一家飯館,解決晚飯,好好休息一晚上。
嗡嗡!
然而,就在這時。
智能腕表輕輕震動,傳來一道通訊。
【#清潔組群#】
【崔組長:@全體成員,緊急通知,晚上八點前集合,地點:鐵環(huán)區(qū)九號街!】
【尸體七具,現(xiàn)場污染范圍接近一百平方米,必須趕在凌晨前打掃干凈,不準留下半根指頭!】
消息看完,來自清潔組的工作群。
陸超陷入短暫沉默。
最終,手指觸動腕表,他只能給出和其他同事一樣的回復。
“收到。”
.......
夜幕降臨,霓虹燈光遍布街區(qū)各處。
黃色警戒線封鎖了一條巷道,治安車與清潔車停在巷口。
“快快快,都動作麻利點!”
“巡防司已經(jīng)排查過了,沒什么危險,抓緊時間!別磨蹭!”
罵罵咧咧的聲音響起,崔胖子挺著啤酒肚,一邊陰沉臉色指揮調(diào)度,一邊向路邊的巡防員走去,笑著發(fā)煙。
人可以在同時擁有兩種臉色,陸超見怪不怪。
一行六人,都早已換上清潔工服,戴著安全帽,攜帶工具走入街內(nèi)。
七具尸體橫豎躺在幽暗街道內(nèi),現(xiàn)場已經(jīng)被巡防司初步勘察排查危險,收走了火力武器。
粘稠的鮮血染紅地面,濺灑墻上,再見角落的彈坑與空子彈殼,這里明顯又是一處幫派火并現(xiàn)場。
“他奶奶的,跟催命鬼似的。”
“今晚好不容易在飯館接了個日結(jié)的零活,這不,又得推了。”
“行了,少說兩句,別忘了最近在裁員降薪,低調(diào)點......”
幾位同事明顯不滿崔胖子的語氣,但生活所迫,最后還是老老實實的分工配合,開始清理現(xiàn)場。
有人噴灑消毒液,用微型儀器測試輻射指數(shù)。
亦有人戴上橡膠手套,費力的拖走冰冷尸體,滿臉嚴肅的拆卸殖裝義體。
忙碌的動靜里,陸超強忍疲憊。
等到老程確認無誤,他這才將一具尸體拖入裹尸袋內(nèi)。
“你小子看起來挺累啊,白天去干嘛了?”
老程疑惑的掃了他一眼,明顯察覺到了他的吃力。
“找了點事做。”
隨意找了個借口,陸超拉上裹尸袋的拉鏈,不想過多解釋。
練武的事傳出去對他沒什么好處,沒必要弄得眾人皆知。
“是么。”
不疑有他,老程也沒多問。
隨后再次清理第二具尸體,是一位臉色慘白的中年男人。
黑色襯衣滿是彈孔血洞,脖頸處有一道猙獰紋身。
但手臂卻是機械打造,金屬外殼通體漆黑,內(nèi)部的線管條條交錯,與肩膀處的肌肉神經(jīng)駁點連接。
“嘖嘖,好東西啊。”
老程蹲下身,粗糙的手指觸碰而去:“竟然是【聯(lián)威重工】制造的義體手臂.......民用型Ⅱ號,最高功率可爆發(fā)兩百公斤的力量,雖然沒有仿生皮膚,只是二手,但也值一兩萬元了。”
“要是給一些識貨的生物工程師或維修師,說不定還能再多賣點錢,可惜,這些幫派的人恐怕不會放棄認領。”
因為多年收尸,老程對義體方面有不少了解,陸超這段時間跟著也學了些知識。
義體的制造與植入,往往離不開生物工程師或機械維修師一類的特殊專家,后續(xù)也需要注射穩(wěn)定藥劑,維持神經(jīng)系統(tǒng),減輕精神負擔。
仔細看去,可見機械手臂上有一個微小的圓環(huán)沖鋒槍圖案,那是大財團【聯(lián)威重工】的標志。
在整個聯(lián)盟國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與【生物科技公司】并列為五大巨企之一,尤其在義體武器方面最為領先。
隨即,忙碌之中,再次清理一具尸體。
聽到一些同事的低聲牢騷,陸超取來高壓水槍,沖刷地面,看著那水流帶著暗紅血污匯入路邊排水口。
“老黃的賠償還沒下來?”
“嗯。”
似是早就猜到他會問,老程站在墻角拖地,嘆了口氣。
“聽小羅說,最近城內(nèi)治安不太好,又有兇人鬧事,巡防司犧牲了幾位干事,需要優(yōu)先處理他們的事。”
“至于老黃,哎......司里資金緊張,估計得再放放。”
一切都在無聲之中,陸超聞言抿了抿嘴。
他再次感到了棱環(huán)城內(nèi)的別樣差異,尤其是身份上的區(qū)別。
“呵呵,不止呢。”
有其他同事聽見聲音,加入討論:“我聽說老黃死后,咱們清潔組本來要招人,結(jié)果名額被后勤組要走了。”
“你猜怎么著?竟然是公司上面要塞人進來,走內(nèi)部考核,直接進巡防司。”
“呵呵,后勤比咱們安全,風不吹雨不淋,可真他么會安排啊。要我看,這考核不如也取消算了,以后的名額都讓給他們!”
司機小羅消息靈通,也是一位青年,有些義憤填膺。
突然說出的消息就像是巨石砸入水中,讓所有同事都是動作一頓,心情憋悶,包括陸超也是目光微沉。
對于他們這樣的人而言,內(nèi)部考核就是唯一希望。
結(jié)果就是這樣,也有一些人不惜放低身段,要來爭搶。
“行了,別吵吵了!”
“活干完了嗎,就在這里磨磨蹭蹭?”
挺著啤酒肚的崔胖子不知何時又走到巷口,明顯聽見了眾人的議論與牢騷。
地中海發(fā)型下的中年面容略顯肥胖,擠著的小眼睛有些陰翳。
氣氛一靜,先前還憤怒出聲的小羅瞬間啞火,老程等人也是逐一熄聲沉默。
“棱環(huán)城很大,一千多個平方公里。”
“要是不滿意公司的決定.......”
他下巴微抬,手指捏著香煙,指向眾人。
“趁早滾蛋。”
煙頭丟下,被腳掌碾滅。
崔胖子冷笑一聲,轉(zhuǎn)身而去。
肥胖的背影被霓虹光影拉長,遮住巷口光芒。
沉默氣氛里,憤怒憋悶的神色在眾人臉上浮現(xiàn),最后又化作無奈一嘆。
“繼續(xù)干活吧。”
老程搖頭,拍了拍陸超肩膀,似是早已習慣。
棱環(huán)城確實很大,但失業(yè)人口也是居高不下,能有一個工作就殊為不易。
頓時,一道道人影重新忙碌。
生活的擔子壓在眾人肩上,所有情緒都被重新藏在心里,臉上再也不見多余表情。
但是。
同樣沉默,繼續(xù)沖洗地面。
陸超眼神閃爍,下意識眺望夜空。
棱環(huán)城很大,但他們的容身之處卻很小。
所以。
武道這條出路,他必須要抓住!
.......
連續(xù)三天。
站樁、練力、壯氣。
收尸、掃地、賺錢。
陸超每天都在拳館與清潔組的工作之間來回忙碌。
【初級強韌】的強大效果就此體現(xiàn)。
不論有多么疲憊,每當他第二天一覺醒來,都會感覺精力充沛,不覺絲毫疲累。
呼呼!!
旋即,連續(xù)兩拳轟出,帶起風聲。
陸超再次來到拳館,在水泥操場上站樁錘煉,擺出十分標準的格斗動作。
【生命力:5→6!】
視線內(nèi)的面板在早上就出現(xiàn)變化,他的生命力竟是成功增長一點。
得益于此,陸超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素質(zhì)變強了一些。
原本瘦削的身體稍微有了些肌肉痕跡,力量、體力、耐性.....各個方面都有了一定提升。
“縱然只是基礎格斗術(shù),也可淬筋煉皮,壯大體魄。”
“更不用說,我的練習量比其他人多出一倍有余......”
并不意外自己的變化,他本就沒什么基礎,第一次接觸自然效果突出。
而且除了武館提供的營養(yǎng)餐外,他每天晚上還會單獨買一些高能食物進補,填充營養(yǎng)。
短短三天又花去六七百元,這才有了現(xiàn)在的提升。
“陸師弟。”
朗聲開口,穿著一身白色灰紋武道服的鄭武從練功樓內(nèi)走來。
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陸超的堅持被他看在眼里,一個主動一個欣賞,自然而然就熟悉了不少。
“鄭師兄。”
陸超點頭回應,而后在其示意之下,散去格斗術(shù)的架勢。
“堅持三天,說明你已經(jīng)考慮清楚。”
“走吧,從今天開始,你也是練功樓內(nèi)的一員了。”
鄭武笑著解釋,陸超明白意思。
直到現(xiàn)在,自己才算是真正拜入了金石拳館。
對應的,學費也不會再退,只能一條路走到黑,直到三個月后再見分曉。
“不等徐林峰嗎?”
疑惑偏頭,陸超看向水泥操場。
數(shù)十位普通學員正在體能訓練,或蛙跳或深蹲。
同批次的周成與張平在過去兩天就已放棄,受不下這份痛苦與勞累,選擇退費離開。
唯有那位沉默居多的徐林峰,一直堅持到了昨天。
“過去三天,一天比一天恢復更慢,效率更低,難以長時間堅持格斗練習。”
“他覺得自己天賦平常,很難有所成就,再加上家里負擔也重,最后換了個選擇。”
得到解釋,陸超目光一頓。
他這才在那數(shù)十道學員的身影里,看見了滿頭大汗,正在深蹲訓練的徐林峰。
仿佛有所察覺,對方看來。
疲憊的眼睛有些黯然,而后刻意低頭,錯開視線。
心里多出一陣情緒,陸超知道,要是沒有【初級強韌】的天賦,自己可能也和對方一樣,只能在一次次鍛煉里疲憊落后。
沒有背景沒有財力便是如此,身體的疲憊與筋肉的損傷日積月累,單靠勤奮也難以繼續(xù)支撐。
“難怪.......”
搖了搖頭,陸超想到了那天門衛(wèi)大爺為何會那樣詢問。
很明顯,很多人都倒在了這三天內(nèi)。
“走吧。”
沒再多說,鄭武帶著他向練功樓走去。
寬闊的水泥操場漸漸遠離,數(shù)十位學員都是羨慕且復雜的注視其背影。
陽光灑落,將練功樓的大門襯得有些明亮。
仿佛,象征著某種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