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鬼?”
陳少游疑問:“怎么個鬧法?”
陳有全答道:“具體情況不清楚,聽別人說這里白天沒事,可到了晚上,村中會有燈火亮起,更有怪笑傳出,嚇人得很。要不是快過冬了,家里缺柴火,我都不敢回來。”
陳少游笑了笑:“不過道聽途說罷了?!?/p>
陳有全撓了撓頭:“怎么說都好,安全第一,咱們趕緊走吧。”
陳少游雙眼一瞇,忽道:“阿全,你先回去,我還有些事要辦,今晚就留下來了,明早再去鎮上。”
陳有全“啊”了聲,很是意外。
轉念一想:當年陳少游選擇去修仙之事,本就眾說紛紜,疑點重重。
皆因那位老道士瞧著老態龍鐘,也不曾展現出什么仙家手段,難免叫人生疑。
陳少游這一去便杳無音信,隨著時間推移,鄉人們的非議更甚。
有說法稱,陳少游很可能是遭人拐騙,帶到外地后,再弄殘廢了當乞丐;
還有人說,陳少游根本不是去修仙的,而是家里揭不開鍋了,陳母迫于無奈,唯有賣掉小兒子……
要真是那樣,而今他落魄而歸,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來面對家人,倒能理解了。
陳有全嘆口氣:“少游,我背負柴木走得慢,不能耽擱太久,所以要走了。你真的要留下來過夜?”
“嗯。”
“那我走了。你放心,到了鎮上,我會去告訴你娘他們的?!?/p>
目送其離開,陳少游心念一動,掌中多了一枚足有五兩重的銀元寶,手指一彈,銀光一閃,疾飛了出去。
卻說陳有全邁步走在村路上,走著走著,猛地見到前頭的路面上白光熠熠,十分耀眼。
他一愣神,趕緊走近來看,正看到一大錠銀元寶。
“銀子?”
驚呼出聲,又連忙用手捂住嘴。
緊接著,下意識地俯身彎腰,便要伸手去撿拾。
但那手伸到半途,忽地停住了。
內心驚疑不定,暗想:這里怎么會有那么大的一錠銀子?
太奇怪了。
事有反常必有妖。
想到個“妖”字,陳有全觸電般把手縮了回來。
記得以前在鎮上茶樓聽人說書,說到的某些怪誕志異:有妖邪故意丟棄金銀于途中,若是有人看到,起了貪念,把金銀撿拾回家。到了晚上,所謂金銀便會顯形,變成吞噬性命血肉的羅剎骨……
他左右顧盼,見四周一片荒涼,此刻有風吹到身上,只感到涼颼颼的。
隨即后知后覺地想到:突然出現的陳少游,總感覺怪怪的。
“難不成,他竟不是人?”
越想心越慌,顧不得地上的銀子了,撒開雙腿就跑。
“咦?”
后面陳少游現身,為之愕然,搞不懂為何陳有全不撿銀子,反而見鬼似的跑掉。
沒辦法,只得將銀元寶收回。
轉過身來,舉首眺望,能看見一座怪山屹立,正是“飛來峰?!?/p>
相傳在百年前,那里只是一片坡地,并沒有山峰存在。在一個深夜,行雷閃電,狂風呼號,然后一座山峰從天而降。
這就是飛來峰的來由。
但確切情況,根本無人說得清楚。
流傳至今,成為一則地方上的鄉野怪談,真假難辨。
年少時,陳少游很喜歡攀爬飛來峰,有事沒事,便往山上一鉆,或在草叢間捕捉蟋蟀,或躲于某個巖洞內納涼、睡覺。
就算一個人,也渾然不怕。
那山上多石頭,多巖洞,很適合捉迷藏。
至于其他方面,平平無奇,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荒山。
時過境遷,現如今聽完陳有全的講述,陳少游忽地感覺到,那山上或許存在某些東西。
對此,他心血來潮,大感興趣,特地選擇留下來,準備上去一探究竟。
修道之人,當修煉到一定火候,神魄強大后,精神觀感方面,便會具備種種不可思議的神異作用,諸如“未卜先知,趨利避害”等。
這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意念感觀。
“咯!”
猛地一股撕裂般的疼痛涌上心頭,體內氣血翻涌,竟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臉色轉瞬蒼白,如同白紙。
在這一刻,陳少游搖搖欲墜,感到氣機迅速流逝,同時境界跌落:
煉氣八層!
沒想到,反噬來得這么快。
他不由黯然嘆息。
自從踏上仙山,三十年來,陳少游刻苦用功,付出了數倍于人的努力,這才能練氣九層圓滿,堪稱“半步筑基”。
只無奈靈根真種天生缺漏,年年考核,年年失敗,始終無法邁過那道高高的門檻。
筑基不成,萬事皆空。
最終被掃地出門,唯有回家養老。
按照這般勢頭下去,不出十年間,其境界就會跌回到煉氣一層,甚至跌成一介凡俗,到時候軀殼老朽,最終化作一抔黃土。
黃粱一夢,真不甘心……
……
根子鎮,陳記飯館。
午間飯點已過,店鋪空蕩蕩的沒有食客。
陳有全幾乎是沖進來的,身形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正在柜上算賬的陳火生看到,連忙問道:“阿全,怎么啦?”
因為同村出身,彼此間自有一番情誼在。平常時候,沒少照顧對方。
陳有全心急火燎地道:“火生,我看到少游了。少游他回來了!”
陳火生霍然站起:“你說什么?”
陳有全喘過幾口氣,當即一五一十地說起來。
聽畢,陳火生圓睜雙眼,額頭青筋條條凸起,顯得十分激動,急聲道:“走,阿全,咱們回村子。”
其渾家蘇素聞訊跑出來,疑問道:“你確定是小叔嗎?那么多年一直杳無音信,而今突然冒出來,就不覺得奇怪?”
陳火生一怔,倒是冷靜了下來,再度問起陳有全相關細節。
陳有全答道:“外貌樣子有六、七分相似,但人嘛,相隔多年,肯定會有不少變化。關鍵是他能喚出我的小名‘狗剩全’,說起舊事亦是不差。只不過……”
“不過什么?”
“我后來琢磨,總感覺他怪怪的?!?/p>
陳火生追問:“哪里怪?”
陳有全吞吞吐吐地道:“怎么說呢?就是覺得他站在那里,有一種飄忽之意,捉摸不定,仿佛不是真人。”
聽到這話,陳火生眉頭緊鎖。
作為婦人,天生膽小,蘇素倒吸口涼氣,低聲道:“當家的,你說會不會是小叔出了甚事,亡魂戀鄉,于是飄了回來?”
“胡說八道!”
陳火生大聲道:“天下間哪有這般荒唐事?再說了,現在可是大白天?!?/p>
蘇素分辯道:“今天陰天,不見日頭。而且村子荒廢已久,時常鬧鬼。”
陳火生心頭焦躁:“是真是假,去看過后自然見分曉?!?/p>
陳有全忙道:“如今已是下午,接近黃昏了,等去到村里,估計都得暮晚。不如等一宿看看,反正少游說了,明天他會到鎮上來。”
蘇素嘟囔道:“這就更可疑了,如果真是小叔,怎會留在村子,不直接回到家里來?說不定是個陷阱,故意引誘咱們去的……對,像極了傳聞中的倀鬼行徑?!?/p>
她說的不無道理,陳火生臉色陰晴不定,一番考慮后,終是放棄了馬上趕去的念頭。
與此同時,在事情沒有得到確認之前,必須保密,不可驚動了老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