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評估的日子,在一個平淡的周末早晨到來。沒有預想中的狂風暴雨,只有一條簡潔到冷酷的短信:
【一小時后,城東爛尾樓“望江苑”第三棟,天臺,只準瞿頌安一人前來。逾期不至,評估失敗。】
“不行!”殷岐裴第一個反對,帝王威壓不受控制地彌漫開來,“此乃陷阱!孤身前往,與送死何異?”
陸衍臉色陰沉:“他明確要求只準頌安一人,如果我們跟去,很可能直接導致評估失敗?!?/p>
玄鏡閉目感應,眉頭微蹙:“那處氣息混亂,因果線糾纏,吉兇難料?!?/p>
萊奧尼達斯快速調出爛尾樓資料:“‘望江苑’第三棟,主體結構基本完工,但水電電梯均未安裝,共二十八層。天臺視野開闊,無遮蔽物。風險評估:極高?!?/p>
瞿頌安看著手機,手心冰涼,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如果想殺我,或者清除你們,有太多機會,不用等到現在,還用這種明顯是陷阱的方式?這本身就是考驗的一部分?!?/p>
“考驗什么?考驗你送死的決心?”殷岐裴怒道。
“考驗我的選擇,也考驗……你們的?!宾捻灠部聪蛩膫€男人,目光復雜,“考驗我是否愿意為了你們去冒險,也考驗你們……是否信任我,以及能否在明知是陷阱的情況下,克制住保護欲,遵從規則?!?/p>
這是一個兩難的抉擇。
讓她去,風險巨大;不讓她去,前功盡棄。
“我跟你一起去?!标懷艹谅暤?,“我在樓下等,不上去。萬一……”
“沒有萬一?!宾捻灠泊驍嗨D出一個笑容,“相信我,也相信……瞬影的游戲規則,你們就在這里等我消息。”
她的目光逐一掃過他們擔憂、憤怒、不甘的臉龐,最終定格在桌上那枚小小的箭頭徽章上,她拿起徽章,緊緊攥在手心。
“等我回來?!?/p>
一小時后,瞿頌安氣喘吁吁地爬上了二十八層爛尾樓的天臺。沒有電梯,純靠雙腿,她幾乎累到虛脫。
天臺上空無一人,只有風吹過裸露水泥地的呼嘯聲。這里視野極好,能俯瞰小半個城市,但也無處藏身。
她緊張地環顧四周。
“準時?!币粋€平淡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瞿頌安猛地回頭,看到一個穿著普通藍色工裝服、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天臺入口處。他身形中等,毫不起眼,只有那雙露出來的眼睛,銳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這就是瞬影?和想象中不太一樣。
“我來了?!宾捻灠卜€住呼吸,“評估可以開始了嗎?”
瞬影沒有回答,而是慢悠悠地從身后拿出一個……折疊小馬扎,打開坐下。然后又拿出一個保溫杯,擰開,吹了吹熱氣,喝了一口。
瞿頌安:“……”這畫風是不是有點不對?
“別緊張,”瞬影的聲音透過口罩顯得有些悶,“最終評估很簡單,就三個問題。”
他伸出三根手指:“第一,如果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可以立刻、安全、無痛地將他們四個送回各自的世界,并清除他們關于你的所有記憶,就像一切從未發生,你愿意嗎?”
瞿頌安的心臟猛地一縮。
清除記憶……一切從未發生……
她幾乎能想象到那個畫面:殷岐裴繼續做他的暴君,或許會變得更好,但永遠不會記得有一個女人曾讓他體會過刻骨銘心;玄鏡繼續修他的無情道,飛升或者隕落,都與她無關;陸衍繼續構建他的商業帝國,冷靜理智,不會再為誰失控;萊奧尼達斯繼續指揮他的星際艦隊,邏輯至上,不會再有0.5公分的偏差……
她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喉嚨哽咽,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搖頭:“不愿意?!?/p>
瞬影點了點頭,在本子上記錄了一下,看不出情緒。
“第二,”他繼續問,語氣依舊平淡,“如果他們四個,因為規則沖突或者能量排斥,必須永遠留在這個世界,但會逐漸失去所有特殊能力和記憶,變成最普通的凡人,會生老病死,會為柴米油鹽發愁。而你,可以選擇保留快穿局員工的福利和部分能力,過著遠比現在優渥的生活。你是選擇和他們一起做凡人,還是選擇獨自優越?”
這個問題更殘忍。
剝奪他們引以為傲的一切,帝王變平民,仙尊變俗人,霸總變打工仔,統帥變……可能連工作都難找。而她,明明可以過得更好。
瞿頌安的眼淚掉了下來,但她還是堅定地回答:“我和他們一起。”
瞬影又記錄了一筆。
“最后一個問題,”他放下本子,目光銳利地看向她,“如果……我是說如果,快穿局判定他們存在巨大風險,命令我立即執行強制清除。而阻止我的唯一方法,是你主動跟我回快穿局,接受永久禁閉,換取他們的安全。你怎么選?”
瞿頌安的臉色瞬間慘白,永久禁閉……那和消失有什么區別?
她看著瞬影,他的眼神不像是在開玩笑。
她張了張嘴,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我……我跟你走。”
天臺上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風聲嗚咽。
過了好一會兒,瞬影突然合上了本子。
“評估結束?!彼酒鹕?,開始收拾他的小馬扎和保溫杯。
瞿頌安愣?。骸啊Y束了?”就這么簡單?只是問了三個問題?
“嗯?!彼灿包c點頭,語氣似乎……輕松了一點?“恭喜你,瞿頌安女士,以及你那四位……前夫?!?/p>
他走到天臺邊緣,看著下面的城市:“你的答案,證明了你的情感穩定性和責任擔當。而他們的選擇……嗯,也勉強合格。”
他們的選擇?瞿頌安茫然。
瞬影指了指樓下某個方向。
瞿頌安順著方向看去,只見對面那棟稍矮的爛尾樓天臺上,隱約能看到四個熟悉的身影!他們竟然還是跟來了!而且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居然比她還先到了對面樓頂!此刻,他們正死死地盯著這邊。
“他們違反了規則,”瞬影淡淡道,“按照條例,我可以直接判定失敗?!?/p>
瞿頌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瞬影話鋒一轉,似乎帶著點無奈,“看在你們一個寧愿自己受罰也要保他們,另外四個明知道是陷阱、可能前功盡棄也要跟來確保你安全的份上……這次,算你們情有可原?!?/p>
他轉過身,看著瞿頌安:“評估通過。我會向局里提交報告,建議對目標進行觀察性收容,允許他們在你的監管下,暫時滯留本世界。但需要定期報告,且一旦出現任何危害世界穩定的行為,清理程序將立即啟動。”
通過了?
他們可以留下來了?
巨大的喜悅沖擊著瞿頌安,她幾乎站立不穩。
“另外,”瞬影像是想起了什么,從工裝褲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遞給瞿頌安,“這是他們托我轉交給你的。”
說完,他擺了擺手,身影如同融入空氣般,在天臺上緩緩消失,只留下那個小馬扎的印子和一絲若有若無的保溫杯茶香。
瞿頌安顫抖著手打開紙條,上面是四種截然不同的筆跡,寫著一句同樣笨拙又堅定的話:
【別怕,我們在?!?/p>
(落款是四個扭扭歪歪的簽名:殷、鏡、衍、萊。)
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但這一次,是喜悅的淚水。
她朝著對面天臺用力揮手。
對面也傳來了回應——殷岐裴似乎想揮手,動作卻僵硬得像在指揮千軍萬馬;玄鏡只是微微頷首,銀發在風中拂動;陸衍推了推眼鏡,嘴角終于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意;萊奧尼達斯則……掏出了手機,好像在記錄這一刻的數據?
瞿頌安又哭又笑。
當她拖著酸軟的雙腿,再次爬下二十八樓,走到爛尾樓出口時,看到四個男人等在那里。
殷岐裴率先走上前,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確認無恙,才冷哼一聲:“算那廝識相!”
玄鏡遞給她一瓶擰開了蓋子的礦泉水:“潤喉?!?/p>
陸衍看著她通紅的眼圈,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擦去她臉頰的淚痕:“沒事了。”
萊奧尼達斯則遞過來一個……泡面桶?還是紅燒牛肉味的?!案鶕嬎?,你此刻需要補充碳水化合物和電解質。”
看著那桶泡面,再看看眼前這四個風格迥異、卻同樣用他們笨拙的方式關心著她的男人,瞿頌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淚卻流得更兇。
她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要解決身份問題,要適應共同生活,要應對快穿局的定期檢查……麻煩一定不會少。
但此刻,她看著他們,心里是從未有過的踏實。
“走吧,”她接過那桶泡面,笑著說,“回家……我給你們泡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