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的窗欞漏進幾縷寒星，老中醫(yī)收起銀針時，指尖還沾著李根生的血——那血呈暗紅色，凝滯得像陳年的漿糊。他將血滴在瓷碗里，與艾草灰混合，灰團竟泛起詭異的青黑，“這血引咒已侵入心脈，尋常藥物根本壓制不住?！崩现嗅t(yī)的聲音帶著罕見的無力，“最多三月，咒力會啃噬完他最后一絲生機，到時候……”

“到時候怎樣？”蘇曼卿攥著衣角，指節(jié)泛白。她整夜守在李根生床邊，看著他胸口的咒紋時明時暗，每一次亮起，他都會渾身抽搐，冷汗浸透被褥。方才血咒發(fā)作時，李根生死死咬著牙，愣是沒哼一聲，嘴角卻被自己咬出了血。

“到時候他會變成沒有神智的行尸，只知殺戮?！崩现嗅t(yī)別過臉，不忍看蘇曼卿慘白的臉色，“除非能找到千年尸王的心頭血，以毒攻毒，或許能逼出咒力?？墒醭了谄可焦拍股钐?，那地方當(dāng)年被趕尸門設(shè)了九重蠱陣，如今又有趙玄鐵虎視眈眈，去了就是九死一生?！?/p>

“我去?！碧K曼卿想也沒想就應(yīng)下，伸手摸向懷中的合璧玉佩，玉佩的溫度透過布料傳來，像是李根生掌心的暖意。她還記得李根生為救她撲向巨石時的決絕，記得他說“沒事，我撐得住”時的笑容，如今輪到她護他周全。

“我跟你去?！鄙蛉粞愕穆曇魪拈T口傳來，她肩上的傷還沒好，披著一件粗布外套，手里拎著一個鼓囊囊的包袱，“我爹當(dāng)年參與過瓶山古墓的勘探，我包袱里有他留下的機關(guān)圖。而且，趙玄鐵的人大多認(rèn)識我，我能打掩護?！彼D了頓，目光落在李根生沉睡的臉上，“我答應(yīng)過要看著你們平安回來，不能食言。”

蘇曼卿抬頭看向她，月光勾勒出沈若雁堅毅的側(cè)臉。從前兩人因李根生心存芥蒂，可古寺混戰(zhàn)的相護、溶洞逃亡的扶持，早已讓那些隔閡煙消云散。蘇曼卿點了點頭，伸手擦掉眼角的淚：“好，我們一起去?！?/p>

次日清晨，李根生醒來時，床邊只剩一封字跡娟秀的信。他撐起虛弱的身體，指尖撫過信上“等我回來”四個字，胸口的咒紋突然劇痛，他猛地咳嗽起來，一口黑血吐在信紙上，暈開猙獰的痕跡。“曼卿……”他掙扎著想要下床，卻被守在門口的游擊隊隊員攔住。

“李大哥，蘇小姐吩咐過，讓你安心養(yǎng)傷?！标爢T遞過一碗湯藥，“這是老中醫(yī)熬的，能暫緩咒力?！崩罡粗鴾幚锲〉乃幵?，突然想起祖父日記里的記載：瓶山尸王乃上古蠱術(shù)所煉，心頭血藏著至陽之力，可解天下陰咒。他將湯藥一飲而盡，眼底閃過一絲決絕——他不能讓蘇曼卿獨自涉險。

蘇曼卿和沈若雁帶著游擊隊準(zhǔn)備的干糧和武器，踏上了前往瓶山的路。瓶山位于湘西雨林深處，終年云霧繚繞，據(jù)說山中有食人瘴氣，還有無數(shù)毒蟲猛獸。走了三日，雨林越來越密，陽光根本透不進來，地上積著厚厚的腐葉，踩上去“噗嗤”作響。

“小心腳下，這里有趕尸門的標(biāo)記?！鄙蛉粞阒钢豢么髽渖系募t色符咒，符咒上畫著扭曲的蟲形，“我爹說，這種符咒附近必有蠱陣。”話音剛落，前方的草叢突然傳來“簌簌”的響聲，幾只色彩斑斕的毒蛇竄了出來，吐著分叉的信子，攔在路中間。

蘇曼卿立刻掏出鳳凰玉，玉佩發(fā)出柔和的紅光，毒蛇竟紛紛后退，蜷縮在草叢里不敢動彈。“鳳凰玉能驅(qū)百毒，果然名不虛傳?！鄙蛉粞闼闪丝跉?，剛要邁步，卻發(fā)現(xiàn)蘇曼卿盯著她的腳踝，臉色驟變。

“別動！”蘇曼卿蹲下身，小心翼翼地?fù)荛_沈若雁腳踝處的褲腿，一只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蠱蟲正嵌在她的皮膚上，尾部還在蠕動。“是噬心蠱！”蘇曼卿臉色凝重，“這種蠱蟲會鉆進血管，直逼心臟，半個時辰內(nèi)不取出就完了?！?/p>

沈若雁卻異常平靜，她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用火烤了烤刀刃：“幫我按住它，我自己挑出來?！碧K曼卿按住她的腳踝，看著匕首快要碰到蠱蟲時，突然想起鳳凰玉的解毒功效。她立刻將玉佩貼在沈若雁的腳踝上，紅光滲入皮膚，那只噬心蠱竟慢慢爬了出來，落在玉佩上，瞬間被紅光燒成了灰燼。

“謝謝你?！鄙蛉粞闳嗔巳嗄_踝，不好意思地笑了，“以前總跟你搶根生，現(xiàn)在想想真幼稚。”蘇曼卿也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過去的事別提了，我們現(xiàn)在是戰(zhàn)友。”兩人相視一笑，雨林中的濕氣似乎都消散了幾分。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兩人回頭一看，竟是李根生拄著一根木棍，踉蹌著追了上來。他胸口的咒紋泛著青黑，臉色比紙還白，“曼卿，若雁，你們等等我……”他剛說完，就雙腿一軟，倒了下去。

蘇曼卿和沈若雁連忙跑過去，將他扶起來。蘇曼卿摸著他冰冷的手，眼淚掉了下來：“你怎么不聽話？你的身體根本撐不??！”李根生握住她的手，虛弱地笑了：“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要去一起去，要死一起死?！鄙蛉粞憧粗鴥扇司o握的手，悄悄別過臉，從包袱里掏出一瓶傷藥：“先給他敷藥吧，既然來了，就一起走?！?/p>

三人休息了片刻，繼續(xù)向瓶山深處走去。夕陽西下時，終于看到了瓶山的輪廓，山腳下霧氣彌漫，隱約能看到一座破敗的石碑，上面刻著“瓶山古墓”四個大字，字跡早已模糊不清。而石碑旁，竟站著幾個穿著黑色長袍的人，正是趕尸門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