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的身影在雪地中站定,幾名土匪頓時雙目赤紅,恨不得立刻將他生吞活剝。
“大哥!讓我去宰了這小子,給弟兄們報仇!”一個土匪激動地喊道。
“慢著。
”悍匪頭子抬手制止,上下打量著寧遠,眼中竟透出一絲難以掩飾的欣賞。
“小兄弟,沒瞧出來,你年紀輕輕,箭法如此凌厲,膽色更是過人。”
他咧嘴一笑。
“我這個人,最欣賞的就是講義氣、有本事的人。今天,我給你指條明路,你考慮考慮?”
寧遠冷眼相對,“什么明路?”
“跟我上山,入伙。”
悍匪頭子聲音低沉,“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金銀女人,少不了你的!”
“大哥!他殺了我們這么多兄弟,你還讓他上山?”旁邊幾個土匪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滿臉憤懣。
悍匪頭子對他們的抗議置若罔聞,但手中那張拉滿的長弓卻紋絲不動。
箭簇寒光閃閃,穩穩瞄準著不遠處的沈疏影和秦茹。
話鋒一轉。
“不過,你殺了我們這么多人,想就這么上山,弟兄們心里這口氣也咽不下去。”
“為了投名狀,所以你得先付出點代價,我也好給兄弟們一個交代。”
悍匪頭子語氣平靜不容置疑,“這樣,你選一個女人,我當場射死。”
“剩下那個,隨你一同上山如何?”
寧遠心頭一緊,目光掃過自己的兩個女人。
秦茹臉色慘白,掙扎著向前一步,聲音發顫。
“夫……夫君,殺我吧!是……是我不小心暴露了藏身處,禍是我惹的,我來擔!”
沈疏影卻猛地撲上前,將秦茹護在身后。
“不!夫君,選我!姐姐好不容易有個家,你們……你們要好好過日子!”
“大哥!殺女人算什么本事!正主就在眼前啊!”
那眼睛血紅的土匪嘶聲吼。
剛才被寧遠一箭射穿咽喉的,正是他的親弟弟。
“大哥,把他交給我,我要親手給我弟報仇!”
悍匪頭子依舊掛著那抹令人膽寒的笑,不理手下,只死死盯住寧遠,等他抉擇。
“大哥——!”
喪弟的土匪見頭領無動于衷,臉上戾氣暴漲,徹底失去了理智,“我**!給我弟償命來!”
他狂吼一聲,揮起彎刀,不顧一切地朝著寧遠猛沖過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沈疏影和秦茹驚叫出聲,雙腿一軟,癱坐在地。
就在刀鋒即將觸及寧遠的剎那——
“咻!”
一支利箭撕裂夜幕,從眾人視野死角疾射而來!
箭矢精準無比地穿透了那暴起土匪的右側脖頸,他前沖的勢頭戛然而止,噗通一聲栽倒在雪地里,濺起一片紅白。
“誰?!”
這意料之外的一箭,讓場面瞬間逆轉!
悍匪頭子霍然扭頭,只見夜色中傳來一聲戰馬嘶鳴,打破了漠河村的死寂。
一名身著亮銀甲胄、手持長槍的將軍一馬當先,疾沖而來!
其身旁跟著的,正是去而復返、臉色蒼白的周窮!
周窮弓弦再響,第二箭已離弦而出,直取悍匪頭子面門!
“咻!”
悍匪頭子畢竟曾是邊軍烽火臺的千戶,作戰經驗豐富,聽到馬蹄聲時身體就已本能警覺。
箭矢破空而來,他并不硬接,而是猛地向側后方一滾,狼狽卻迅捷地躲進了寧遠家的院墻后。
“寧獵戶小心!”周窮急聲示警。
那悍匪頭子剛躲進院落,便借著斷墻殘壁的掩護,張弓搭箭對準了寧遠。
但他快,寧遠更快!
寧遠雙眸深冷,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獵人,弓如滿月,指尖一松。
“崩!”
弓弦悶響,箭矢激射!
從這個角度,寧遠能清晰看到對方驚愕抬頭的瞬間......
箭簇寒光在夜色中一閃而過,百步之距,轉瞬即至!
“噗嗤!”
這一箭,狠狠釘入了悍匪頭子的腹部!
寧遠眼神冰冷,沒有絲毫停頓,第二支箭已搭上弓弦,這次直接瞄準了對方面門!
“死!”
第二箭呼嘯而出!
那悍匪頭子在中第一箭時就知道已經失去了殺死寧遠的機會。
強忍劇痛,猛地撞開身后柴房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閃身躲了進去。
寧遠的第二支箭“奪”的一聲,深深釘入了他剛剛關上的門板,箭尾在木板上瘋狂搖曳。
其余土匪一見那銀甲將領和隨之出現的邊軍騎兵,如同見了閻王,再也顧不得報仇,朝著山林深處各自逃竄。
“追!這些逃兵,一個不留!”
那銀甲小將聲音清冽,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她銀槍一指,率先策馬沖向悍匪頭子藏身的柴房。
戰馬人立而起,碗口大的蹄子狠狠踹在木門上!
“轟隆!”
本就腐朽的木門應聲碎裂,木屑與積雪四散飛揚。
“該死!”銀甲小將掃視空蕩蕩的柴房,只見后墻有一個破洞,人已不見蹤影。
她疑惑地回頭瞥了寧遠一眼,未及多言,一夾馬腹,沿著雪地上的血跡疾追而去。
“寧遠兄弟,你沒事吧?”周窮在一名軍士攙扶下艱難下馬,捂著胸口虛弱走來。
寧遠趕忙上前接住他,“周大哥!我真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搬來救兵了,還是邊軍!”
周窮苦笑搖頭,似有難言之隱,擺擺手道。
“先別問這些,你和你家娘子可還安好?”
可他目光掃過地上橫七豎八的土匪尸體,再看到寧遠雖衣衫染血卻神色鎮定,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看來……是我白擔心了,你小子,真有種!”
以一人之力,周旋于十多名有豐富作戰經驗的逃兵之間,竟能反殺數人且護得家小周全。
這份冷靜和身手,周窮自問即便在自己全盛時期也未必能做到。
“周大哥,這些人真是邊軍?”
寧遠注意到這些軍士裝備精良,不僅配有制式長弓、彎刀,甚至還有戰馬,這絕非清河縣衙所能擁有。
周窮嘆了口氣,臉色凝重。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這群土匪是禍害,若不趁此機會清剿干凈,后患無窮,剩下的事交給他們,你先扶我進去歇歇。”
寧遠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怎么了?”周窮疑惑。
寧遠轉身,默默地將散落在地的箭矢一支支撿起,重新插回箭壺,動作沉穩而堅定。
“周大哥,這群土匪熟悉黑風嶺的一草一木。”
“邊軍人生地不熟,又是夜間大雪,我不認為他們能把這伙人全部剿滅。”
周窮臉色微變。“難道你……”
寧遠回頭,目光掠過驚魂未定的沈疏影和秦茹,眼神變得無比決絕。
“為了永絕后患,為了她們往后能睡個安穩覺,我不能讓這種威脅一直懸在頭上。”
“夫君!別去!軍爺們已經去追了,交給他們吧!”
沈疏影瞬間明白了寧遠的意圖,帶著哭腔喊道,想要沖過來阻攔。
但寧遠只是深深地看了她們一眼,身影如鬼魅般融入前方的黑風嶺去了。
他清楚,這些潰散的土匪,要想活命,唯一的生路就是逃回易守難攻的黑風嶺老巢。
他們跑不過邊軍的戰馬,唯有憑借對地形的熟悉,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而寧遠要做的,就是親自進山,將這一線生機,徹底扼殺在搖籃里。
寒風如刀,哀嚎著掠過黑風嶺的山脊。
大雪紛飛,山林間的溫度低得可怕。
寧遠的體溫在急速流失,但大腦卻異常清醒冷靜。
他循著雪地上依稀可辨的足跡和零星的血點,在崎嶇的山路上快速穿行。
土匪們在此地盤踞多年,夜色下山,必然是有小路可躲避風寒,最快速度上下山。
就在他全神貫注追蹤之際,前方不遠處的山坡下,突然傳來一聲清冽的嬌叱。
“站住!你跑不了了!”
寧遠目力極佳,聞聲望去,不由一怔。
只見那名身著銀白甲胄的小將,此刻正手提銀槍,沿著山坡奮力向上追擊。
赫然是一位身姿矯健、眉宇間英氣逼人的年輕女將!
而她追擊的目標,正是那個身披黑熊皮、腹部染血,正試圖鉆入一片密林的悍匪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