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月谷的驚天異象,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在青丘狐族中激起的漣漪久久不散。然而,這漣漪之下,暗流的方向卻漸漸變得微妙起來。
自啟靈大典過去月余,主角“玄璃”這個名字,從昔日無人問津的“一尾廢柴”,一度變成了所有狐族談論的焦點。可惜,這種關注并未持續地向積極的方向發展。
最初幾日,玄璃所居的木屋前可謂門庭若市。有好奇前來探望的,有旁敲側擊打聽她血脈隱秘的,甚至不乏一些支族長老帶著厚禮,意圖提前結交這位被大祭司親口定為“親自督導”的“未來之星”。玄璃不勝其煩,大多托母親婉拒了。
但狐族的現實,很快便顯露無疑。
當熱潮退去,目光變得冷靜乃至苛刻時,一個問題無法回避地擺在了所有狐族面前:這位引動了太陰星輝的“天選之狐”,她的實際修煉進度如何?
答案讓所有觀望者大跌眼鏡,甚至大失所望——慢,慢得令人難以置信。
與其他同期啟靈的小狐相比,玄璃吸納天地靈氣的速度并無任何出眾之處,甚至可以說略顯遲緩。那些在啟靈儀式上引動五六縷月華的小狐,如今已能熟練運轉體內妖力,身形愈發矯健,有的甚至已開始嘗試沖擊第二條尾巴的瓶頸。而玄璃,依舊停留在穩固一尾初階的境界,進展微乎其微。
青丘的修煉學堂內,教習長老講解著基礎的妖力運轉法門。玄璃坐在角落,凝神靜聽,努力按照法訣引導體內那絲微薄的靈力。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夜涌入體內的太陰星輝并未消失,而是化作一股龐大卻冰冷沉寂的力量,盤踞在她血脈和丹田深處。它如同萬年冰川,浩瀚無邊,她卻只能從中撬動一絲絲微不足道的寒氣,修煉起來事倍功半。
“看她的樣子,好像很吃力啊。”不遠處,一只毛色火紅、已有兩條尾巴虛影的小狐壓低聲音對同伴說,正是上次在啟靈儀式上表現出色的玄燁。他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優越感。
“哼,還以為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天才,原來不過是曇花一現。”另一只小狐附和道,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的狐族子弟聽得清清楚楚,“引動星輝?怕不是走了什么狗屎運,或者……是拜月壇年久失修,出了岔子?”
一陣壓抑的嗤笑聲響起。
玄璃攥緊了爪子,指尖陷入肉墊中。她碧藍的眼眸低垂,長長的銀色睫毛掩蓋了其中的委屈和迷茫。她無法反駁,因為事實似乎就是如此。那夜的輝煌與當下的窘迫形成了尖銳的對比,將她推向了比以往更尷尬的境地——曾經只是被忽視,如今卻被架在了“名不副實”的火上炙烤。
連一些原本對她抱有期待的長輩,目光中也漸漸多了疑慮和失望。大祭司玄昊倒是如約來過幾次,探查過她的身體狀況后,只是眉頭深鎖,留下一句“順其自然,穩固根基”,便再無更多指點。這在外界看來,更像是大祭司也對她“不爭氣”的表現感到無奈。
這一日,心中積郁難解的玄璃,獨自離開了喧囂的族地,漫無目的地走向青丘后山一片荒廢的古洞區。這里曾是狐族更早時代的聚居地,如今早已荒草叢生,洞窟傾頹,罕有狐至。
她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獨自舔舐內心的挫敗。
不知不覺間,她走入了一個尤為幽深的洞穴。洞內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塵土和歲月的氣息。與青丘其他地方靈氣盎然不同,這里的氣息格外沉滯、古老。
就在她準備找個地方坐下時,腳下被一塊凸起的石頭絆了一下,身子一個趔趄,手掌下意識地按向旁邊的洞壁以支撐身體。
就在她的掌心觸碰到那冰冷潮濕的巖壁的瞬間——
嗡!
一聲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輕微嗡鳴,直接在她腦海深處響起!
她體內那沉寂如冰川的太陰星輝之力,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顫了一下!與此同時,她觸碰的那片巖壁,看似普通,卻隱約閃過一道極淡、幾乎難以察覺的復雜紋路,那紋路古老得超出了她的認知,一閃即逝。
一股難以言喻的蒼涼、悲壯而又充滿威嚴的意念,如同涓涓細流,順著她的手臂,涌入她的心間。那并非具體的語言或圖像,而是一種純粹的“感應”。
她仿佛聽到了遠古戰場上的咆哮,看到了巨大的狐影在星空中隕落,感受到了一種對血脈源頭的、深沉無比的眷戀與守護之意。
這感應短暫得如同幻覺,卻讓玄璃渾身劇震,猛地收回了手,踉蹌著后退了幾步,心臟狂跳不止。
她驚疑不定地看著那片恢復普通的巖壁,又感受著體內那因這絲感應而似乎“活躍”了一分的太陰星輝。
“這里……有什么東西?”玄璃碧藍的眼眸中,迷茫被一種強烈的好奇和探索欲所取代。
廢柴?天才?
此刻,這些外界強加給她的標簽,似乎不再那么重要了。這偶然的發現,像是在她昏暗的前路上,點燃了一簇微弱卻無比堅定的星火。
她隱隱覺得,自己修為進展緩慢的謎題,以及體內那龐大力量的鑰匙,或許并不在熱鬧的學堂里,而就在這片被遺忘的古老遺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