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什么?”
“婆母沒有聽清嗎?”溫令儀十分乖順地又重復(fù)一遍,“下藥而已,侯爺又不是第一次吃,婆母不必動怒?!?/p>
‘下藥’這個(gè)敏感地字眼狠狠挑動老夫人的神經(jīng)。
她捂著胸口,顫抖地指著溫令儀,“你們是一伙的,要害死我兒!”
青蕪將十八姨娘拉起來,站到她身后。
十八姨娘只見溫柔美麗地少夫人,抬起蔥蔥玉指撫了撫鬢邊嬌艷欲滴地山茶花簪,絲毫不見慌亂。
她說:“嗯,十八姨娘是兒媳做主抬進(jìn)來的,整座京都城的人都知道,兒媳若是要害侯爺,何必如此大張旗鼓、明目張膽?”
十八姨娘震驚地瞪大眼睛,滿是不可置信。
身前高挑清瘦的女子,她竟有一種比男子還要偉岸地錯(cuò)覺。
夫人這是……不但沒與她撇清關(guān)系,還正大光明地告訴老夫人,自己是她的人?
十八姨娘立即明白夫人帶老夫人來的用意。
今日發(fā)生在她院子里的事情瞞不住,無論是自己蓄意勾引,還是侯爺不舉。
夫人無論怎樣處理都不適合,除非將她打殺了。
否則老夫人知曉,便是悄無聲息也會解決掉她泄憤。
所以,夫人干脆不予理會。
但曲兒又光明正大地去尋過夫人,以夫人在外的賢德名聲,不管就太說不過去了。
她便將這個(gè)燙手山芋,大張旗鼓地甩給老夫人。
人盡皆知的前提下,夫人一句‘十八姨娘是兒媳抬進(jìn)來的’便是明著告訴老夫人,自己是她的人,又說‘整座京都城都知道’,老夫人但凡顧及著臉面,顧忌著名聲,都不能害她這個(gè)十八姨娘的性命。
嗚嗚嗚,夫人怎么這樣好!
從未見過如此心地善良還聰慧的女子!
十八姨娘從小混跡青樓,素來只討好男人,這是第一次,竟可恥地對一名女子心動了……
溫令儀完全不知她的腦補(bǔ)。
下藥之事老夫人心知肚明,她便是明晃晃地報(bào)復(fù),剜老夫人的心。
至于十八姨娘,沒有損害過溫令儀任何利益,護(hù)她一條性命,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嗎?
老夫人腦袋嗡嗡作響:“你——好一個(gè)能言善辯的溫令儀!”
溫令儀笑容恬靜:“多謝婆母夸獎。您還是先去看看侯爺吧,兒媳也吩咐人去請了城中所有治療男人不舉的大夫?!?/p>
“溫令儀?。?!”
這是老夫人第無數(shù)次后悔,為何要取這么個(gè)禍害進(jìn)門?
自看清這兒媳的真面目后,她給這禍害飯菜里下過毒,在她出門時(shí)行過刺,甚至還差人去雇兇……
什么暗害的法子都試了,壓根兒行不通。
明著打殺又不敢。
誰讓她爹是一國宰相,還深得皇上信賴。
此刻,老夫人從未有過的清醒:侯府絕不能再指望溫家,務(wù)必要讓陳婉柔入宮為妃!哪怕得罪的人是蔣貴妃!
誰讓她壓根瞧不上侯府,七皇子也指望不上。
與其攀附他人,不如殊死一搏。
到那時(shí)……
“滾回你院子!溫令儀,此事莫要張揚(yáng),這賤人老身暫時(shí)不動她?!?/p>
老夫人不信溫令儀真派人去請了大夫,丈夫不舉,她做妻子的不丟人?
她覺得溫令儀就是在和她唱反調(diào),威脅她,若是敢動十八姨娘便鬧得人盡皆知。
所以當(dāng)孫媽媽汗流浹背地說府中來了十幾個(gè)大夫,老夫人直接氣暈過去。
這一晚,溫令儀輾轉(zhuǎn)反側(cè)。
是的,想到陳文禮不舉這件事,她便忍不住笑。
繼而又想起衛(wèi)錚,不知是否與他有關(guān)系?
伴隨著院外隱隱約約地哭泣聲,溫令儀睡著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是三更天。
翌日睡醒已是辰時(shí)。
宮宴設(shè)在黃昏時(shí)分,她有一下午的時(shí)間做準(zhǔn)備。
想再睡一會,青蕪端著溫鹽水上前:“小姐,陳婉柔在門外跪了一晚上,看樣子要暈過去了?!?/p>
溫令儀詫異:出息了,竟然真的‘屈尊紆貴’一整晚,還以為跪兩個(gè)時(shí)辰便會離開呢。
看來,這次是真豁出去了。
溫令儀漱了漱口,吩咐青蕪幾句。
青蕪?fù)敌Γ骸瓣愅袢崧犃瞬坏脷庳蔬^去?”
青蕪來到山椿院外,一副十分驚訝地模樣:“呀,陳姑娘怎么跪這兒了?春桃也沒通知一聲,該罰?!?/p>
說著,竟然丟給春桃一錠銀子。
給春桃樂得呀。
她就說再也沒有比伺候小姐更美的差事,胳膊肘往外拐才是傻子呢!
一錠銀子……是懲罰?難不成是要砸死春桃?
畫兒氣哭了:“你們山椿院也太欺負(fù)人了!少夫人昨晚明明瞧見我家小姐跪在這兒,還假裝天黑看不見!我要去告訴老夫人!”
想到昨晚,青蕪都樂出聲了。
小姐,太皮。
雖然天黑下來,完全能看到人影,再說陳婉柔還哇哇叫個(gè)不停,小姐怎么可能看不見、聽不見。
可她家小姐是神人。
還問了一句:“誰家貓兒發(fā)情了?”
青蕪輕咳一聲,道:“去吧去吧。不過侯爺不舉了,老夫人估計(jì)煩著呢,你可別挨打?!?/p>
她說侯爺不舉,仿佛在說侯爺沒吃飯那么順暢。
畫兒的小臉騰地紅了。
陳婉柔的臉色更加慘白:“你說……什么?那今日溫令儀還會進(jìn)宮赴宴嗎?我已經(jīng)跪了一夜,她原諒我了嗎?”
青蕪驚訝掩唇:“定然會去呀,老夫人也會帶著陳姑娘去哦。沒人通知你嗎?”
這話,對于跪了一夜的陳婉柔來說簡直是致命一擊。
她也成功被氣暈過去。
一直到蘇醒后,老夫人專程派人為她梳妝打扮,都遮掩不住臉上病懨懨的慘白。
申時(shí),侯府外停著兩輛馬車。
溫令儀笑著對老夫人福了福身,徑自走向有相府標(biāo)志的那輛更氣派華貴的馬車。
她看到隔壁新搬來的還在倒騰東西,幾乎全是女子所用之物,思索著京都城有哪家姑娘獨(dú)立門戶了,便上了馬車。
陳婉柔恨得直磨牙,想跟上去理論,卻被老夫人拽?。骸敖袢漳憷侠蠈?shí)實(shí)跟在我身邊,哪里都不準(zhǔn)去!”
藕荷色洛神凌波裙輕覆在陳婉柔身上,裙角繡著的銀線水波隨著她顫抖的身子也在輕輕晃動,看著越發(fā)有凌云仙子那個(gè)味道。
她鬢邊青絲松松挽著,幾縷碎發(fā)貼在蒼白的頰邊,柳眉緊蹙,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輕顫:“母親為何也跟著一同赴宴?”
嫡母說好這次不去的,否則她怎么會跪在山椿院外求了溫令儀那賤人一晚上!
府中下人來來往往,嫡母不可能不知,卻沒有叫她……
思及此,陳婉柔呼吸急促,眼圈越發(fā)地紅。
老夫人盯著這個(gè)庶女瞧,唇角忽然勾起一個(gè)詭異的弧度。
她抬手將陳婉柔頰邊的碎發(fā)挽在耳后,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母親知道你受委屈了。日后母親為你撐腰,咱們一筆一筆討回來,可好?”
陳婉柔愣住,一顆淚珠隨之滑過蒼白的臉頰。
她一直渴望嫡母的愛,兒時(shí)總在努力討好,她真的很羨慕嫡姐啊……
可如今似乎得到了,心里怎地這般難受,不踏實(shí)?
老夫人用帕子拭了拭她臉上的淚,“莫哭了,馬上便要入宮,柔兒今后的日子定會……順心如意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