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耳山,一座屹立于縣城西面大概四十里的山峰。
它是一大片群山中的一座,高約三百多米,因外形像水牛豎起的耳朵而得名。
尤其是山頂附近凹進去的部分,形成了一個天然遮風擋雨的屏障。
再加上高低落差巨大、山路崎嶇狹窄,簡直就是地勢易守難攻的典型。
而且山后還有一個由雨水和溪流匯聚而成的天然深潭。
只要準備足夠的滾木雷石,就算有數萬大軍也沒辦法輕易打進來。
大名鼎鼎的聚義寨便坐落于此。
與大多數山寨的布局差不多,這里也就地取材砍伐了大量的樹木制作成木樁,然后再將木樁打進地面形成環形的圍墻。
外層還蓋著厚厚的灰褐色粘土用來防火。
靠近山頂視野開闊的地方能看到幾個瞭望塔,塔上邊十二個時辰都有人負責站崗放哨。
一面白底黑字的“義”字大旗掛在門口迎風招展。
毫無疑問,這就是一個典型的古代山寨,同時也是中原大地幾千年無論盛世還是亂世,土匪都永遠也剿不干凈的原因。
就是這么一個小小的、只有百十來個人的山寨,想要將其剿滅就需要動用數倍乃至數十倍的兵力,同時還得承受極大的傷亡。
所以從成本的角度出發打它一點也不劃算。
要是妄圖把統治范圍內數以千計的山寨全部拔除,光是需要征募的兵力和相應后勤保障,怕不是分分鐘能讓整個國家的財政破產。
因此通常情況下,只要這些山寨里的土匪強盜沒有囂張到直接封鎖官道,亦或是殺死朝廷命官、洗劫上交給官府的賦稅,沒人愿意閑著沒事來啃這些硬骨頭。
至于那些遭到土匪搶劫殺害的商旅和平民,官老爺們才不在乎呢。
畢竟這年頭但凡有錢有勢的人都知道,運輸值錢的貨物要請鏢局押送,自己出行則需要帶上足夠的家丁護院。
而大部分山寨的首領也會非常識趣主動避開這些難搞的目標,專門挑軟柿子捏。
不過聚義寨顯然是個例外。
可能是自持武功高強的緣故,谷瑋自出道以來搶劫了好幾支有鏢局護送的商隊。
甚至還把膽敢懸賞自己人頭的王家給滅了滿門。
盡管這些商隊背后的勢力也不是沒嘗試過花費重金請江湖高手報復,但結果卻并不理想。
最終在經過長達半年多的交鋒之后,雙方似乎暗地里達成了某種妥協。
從那之后,凡是經過此地的商隊都需要向聚義寨上供。
也許貨物價值兩成的錢財,也許是寨子里指定的等價糧食、布匹、鹽、鐵等物資。
光憑這一點就不難看出,谷瑋跟那些完全沒腦子的土匪頭目截然不同,明白單純的搶劫等同于竭澤而漁,最終會導致周邊區域商路斷絕、民生凋敝。
但收過路費不同。
這個模式是可持續的,而且收入穩定不容易激怒官府。
不過就在所有人,包括寨子里的嘍啰們都認為,谷瑋會延續一直以來的做法與各方相安無事時,他卻突然毫無征兆對縣城運往州府的賦稅下了黑手。
甚至在出發的時候,寨子里的人都不清楚此行的目標是什么,還以為寨主是準備教訓一下某支沒有上足供的商隊。
可動起手來才發現,自己面對的居然是縣城里的衙役跟兵丁。
更要命的是這邊打的正激烈,長河鏢局的人就突然從后方殺出。
兩面夾擊之下聚義寨一方兵敗如山倒。
就連大當家谷瑋也被長河鏢局的總鏢頭楊晟擊退,只能帶著所剩不多的殘兵一路逃回山寨。
眼下,整個聚義寨內可謂是愁云慘淡,時不時還能聽到傷員發出的痛苦哀嚎。
“寨主,剛才又有兩個弟兄挺不住咽氣了。現在寨子里就只剩下三十幾個人,如果官府派出高手和官兵前來圍剿,我們怕是根本守不住。”
二當家史松快步走進聚義廳,小心翼翼的向坐在椅子上的高大身影匯報。
盡管他也不理解為什么好端端的,谷瑋突然要發神經去搶劫朝廷的賦稅,而且還沒搶成,反倒大敗而歸,可是卻不敢有一丁點的怨言。
因為有好幾個私下里表達不滿的家伙,腦袋已經被砍下來掛在門外最顯眼的地方。
至于聯合起來密謀造反……
不好意思,以谷瑋的武功造詣,剩下這三十幾個人綁在一起都不一定能擋住他半炷香的功夫。
作為一個聰明人,史松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哼!一群廢物,死了就死了。至于官府那邊暫時不用擔心,他們一時半會兒不會輕舉妄動。”
谷瑋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沒有顯露出半點慌亂,仿佛之前的慘敗對于他來說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種態度無疑讓史松有些摸不準,自家寨主是不是還有什么沒亮出來的底牌。
要知道從聚義寨建立的那天起,就一直有傳聞說谷瑋是某個前輩高人的弟子,所以年紀輕輕武功才會那么高,三十歲不到就已經能夠做到以氣馭刀。
整個縣乃至州府,除了長河鏢局的總鏢頭之外,就沒有一個人是他十招之敵。
當初史松之所以愿意入伙,就是看在寨主武功高強的份上。
所以在猶豫了片刻之后,這位二當家鼓起勇氣低聲試探道:“寨主,咱們接下來要怎么辦?寨子里還有很多金銀財寶,要不要拿出來多招點人?又或者去雇幾個愿意拿錢賣命的高手?”
“不必,我自有打算,你只要盯著山寨別讓那些廢物給我添亂就行。”
說罷,谷瑋便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史松見狀也不敢多問,只能選擇轉身離開。
等他徹底走遠,一個穿著夜行衣的黑影才緩緩從大廳的角落走出來。
確切的說,他從始至終都站在那里一動沒動,可是卻如同隱身了一樣完全沒有半點存在感。
要知道練武之人,尤其是修煉了內功的,往往感官都非常敏銳。
可史松剛才卻完全沒有發現大廳內還有第三者。
“這下你滿意了?”
谷瑋兩只眼睛死死盯著黑衣人,聲音中帶著一絲怒氣,仿佛下一刻就會拔出刀將其砍成兩段。
但黑衣人卻無視了他的威脅,用冰冷空洞的聲音說道:“我滿不滿意無所謂,最重要的是主人是否滿意。我剛剛得到消息,你的那位三當家死了,在逃出大牢的時候被人當街打斷了脖子。”
“誰殺了他?曹捕頭嗎?”
谷瑋下意識皺起眉頭,顯然對于這個結果感到非常意外。
“不,是杜家的少爺,一個十一歲馬上就要十二歲的娃娃。”
黑衣人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浮現出了**裸毫不掩飾的嘲弄。
因為整件事情不管從何種角度來看都實在是太過于丟人了。
“杜家少爺?這怎么可能!”
谷瑋眼神中透露出震驚和難以置信。
盡管在他看來,湯山博不過是個武功還勉強算過得去的小角色。
可再怎么拉跨也不至于連個小孩子都打不過,甚至還被對方給打死了。
黑衣人冷笑道:“你那位三當家是在大街上被打死的,無數人都親眼看到了。”
“而且據我所知,這位杜家少爺最近突然開始凌晨夢游練武,一套開碑手不僅無師自通,還只用幾天功夫就練到相當的火候,武學天賦和悟性簡直驚世駭俗。”
“如果不是趕上這個敏感時候,主人都動了想要收徒的念頭。”
“另外,修羅仙子和滄嶺怪客已經現身,后者還疑似見過徐老魔,你最好小心一點。”
“我有什么可小心的。別人不知道真相,難道徐老魔自己還不知道嗎?我壓根就不是他要找的人,你的主人才是。”
谷瑋滿不在乎的聳了聳肩膀。
“嘿嘿!你覺得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別犯蠢了!不要忘記自己練的是什么武功。記住,如果主人計劃失敗了,那你妹妹和她的孩子也會跟著一起喪命。要知道徐老魔發狂的時候可不會去分辨老弱婦孺,向來都是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黑衣人的聲音中透露出**裸毫不掩飾的威脅。
而谷瑋則明顯被激怒了,一口鋼牙咬得吱吱作響,雙手更是死死攥成拳頭。
可最終,他內心之中的怒火還是沒有爆發出來,僅僅只是從嘴里蹦出兩個字:“卑鄙!”
“哈哈哈哈!卑鄙?那可是你妹妹當初自己做出的選擇。接下來就麻煩你把徐老魔弟子這個角色演的像一點,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唯有如此,主人才能找到最恰當的出手機會。”
黑衣人大笑著走到近前拍了拍谷瑋的肩膀,隨后再次隱沒在陰影之中消失不見。
下一秒……
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怒氣值疊滿的谷瑋直接拔出刀,朝對方離開的位置狠狠砍去。
轟!!!!!!
剎那之間,一道恐怖刀氣將整個聚義廳的地面一分為二,從他坐著的椅子一直延伸到大門口足有二十幾米遠。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恐怕不會有人相信擁有如此武功的高手,居然只是別人手中的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