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萬籟俱寂。
蕭承煜輕手輕腳推開青鸞殿的寢殿房門,生怕驚擾了榻上之人。
他靜立在床邊,目光落在沈清棠熟睡的臉龐上。
燭火微光勾勒出她柔美精致的輪廓,呼吸均勻綿長,睡顏恬靜得毫無防備。
這一刻,蕭承煜心頭涌起巨大的滿足。
能每天這樣看著她在身邊,哪怕朝堂公務繁重到深夜,他也甘之如飴。
可這份滿足很快被無力和氣悶取代。
他伸手,指腹輕輕蹭過她白皙柔軟的臉頰,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沒有孤在身邊,你倒是睡得安穩……”
次日清晨,蕭承煜睡醒的時候,沈清棠還睡著。
他起身走出寢殿,吩咐錦書別叫她,讓她多睡一會兒,然后獨自一人去給皇后請安。
坤寧宮內。
皇后剛得了幾匹新貢的浮光錦,錦緞流光溢彩、質地柔滑。
她本打算等沈清棠今日過來,就讓她挑自己喜歡的顏色,再讓繡娘給她做幾身新衣裳。
誰知來的竟是太子。
皇后滿臉意外,語氣里難掩嫌棄:“怎么是你自己過來了?棠棠呢?”
見蕭承煜沒回答,皇后又問道:“莫不是棠棠不舒服?”
她立刻皺起眉,嗔怪道:“母后早就跟你說過,要好好照顧棠棠,不許欺負她,你是不是沒聽話?”
蕭承煜在一旁坐下,語氣無奈:“兒臣哪舍得欺負她。”
說著,皇后才注意到蕭承煜眼底藏著化不開的茫然,全然沒了往日的沉穩利落。
皇后心頭一動,太子從小性子沉穩清冷,極有主見,她還是第一次見他這般茫然的模樣。
她揮手屏退殿內宮人,輕聲問道:“到底怎么了?跟母后說說。”
沉默片刻,蕭承煜才艱難地開口,語氣帶著幾分無措:“母后……兒臣好像做了一件錯事……如今不知該如何做,才能獲得棠棠的真正原諒。”
皇后輕輕嘆了口氣,眼底露出一絲了然:“你終于意識到自己做錯了,這便是好事。”
她頓了頓,問道,“你既然知錯了,那你跟棠棠道歉了嗎?”
蕭承煜遲疑地點了點頭,他之前,確實道過歉了。
但只是三言兩語的道歉,似乎并不能彌補棠棠受到的傷害。
“那你知道自己錯在哪里嗎?”皇后又問。
蕭承煜茫然地看著她,眼底滿是困惑:“母后……兒臣只是太喜歡棠棠,想要她永遠陪在身邊,想給她最好的一切,好好保護她、照顧她。”
“難道這樣,也有錯嗎?”
皇后看著他這副執拗又茫然的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語重心長道:“傻孩子,愛一個人,從來不是只按照自己的想法,一廂情愿的‘給予’。你要設身處地為棠棠著想,學著尊重棠棠自己的想法。”
“只要你用心待她,時間長了,棠棠自然會明白你的心意。”
正說著話,殿外忽然走進一名宮人,躬身行禮道:“啟稟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壽康宮的高嬤嬤求見。”
皇后擰了擰眉,還是道:“傳她進來吧。”
少頃,高嬤嬤跟著青瓷進了殿,目光從太子身上掠過,眼底閃過一絲異色。
隨即規規矩矩行過禮,抬聲道:“老奴參見皇后娘娘、參見太子殿下。”
“太后娘娘今日身子不適,特讓老奴來請皇后娘娘,去壽康宮瞧瞧。”
壽康宮有專屬的侍疾太醫,伺候的宮人更是足有數十個,可太后偏喜歡折騰皇后,總以“侍疾”為由讓她親自過去。
蕭承煜隨意問道:“皇祖母身子不適,可請太醫看過了?”
高嬤嬤連忙回話,“回殿下的話,太醫已經為太后娘娘診過脈了。”
“太醫說,太后娘娘是近來胃口差、夜不能寐,又心情郁結,才加重了胸悶頭疼的舊疾。”
“既如此,便按太醫的方子好生調理,讓宮人仔細伺候著。”蕭承煜語氣沒什么波瀾。
高嬤嬤眼底閃過一絲不滿。
從前只要太后身子不適,哪怕刮風下雨,皇后也會立刻趕去壽康宮,端茶遞水、親奉湯藥,從不怠慢。
太后雖然不喜皇后,卻習慣用長輩的身份拿捏她,更愛極了這份被捧著的滋味。
可今日太子在這里,就這么不咸不淡地問了幾句,也不說去壽康宮探望太后。
而皇后,連起身的意思都沒有。
她連忙對皇后道:“皇后娘娘,賈太醫說了,太后娘娘這病,一半是身子虛,一半是心病,娘娘若是親自去寬慰幾句,比什么湯藥都管用。”
皇后抬眼看向她:“太后鳳體欠安,本宮自然心急。可這宮里的事很多都等著本宮敲定,實在分身乏術。”
說著,她轉頭對身邊的青瓷吩咐:“去庫房取那支千年靈芝來,讓高嬤嬤帶回壽康宮,就當是本宮的一片孝心。”
高嬤嬤沒料到皇后竟真的不肯去,只打算用千年靈芝打發她,連忙又勸:“皇后娘娘,壽康宮從不缺這些補品。您若真有孝心,還是親自去一趟,陪太后說說話吧。”
蕭承煜本就心情煩悶,當即沉聲道:“母后剛剛已經說了,事務繁忙,抽不開身。你是聽不懂嗎?”
“若壽康宮的人連這點事都做不好,大可以換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