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皎月如輪。
西城區(qū)的夜市格外熱鬧,燈籠的火光照在天穹,來來往往多是成雙結(jié)對的人。
公主殿下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塞進(jìn)了林鶴的手里,見他沒有松開,順勢握緊,眼底喜悅清淺而純粹。
她裝作若無其事地看著四周,講起了祭月節(jié)的來歷。
“傳聞上古年間,神庭尚未設(shè)立的年代,曾有一位月神,風(fēng)華絕代無雙。
“她感懷眾生苦楚,在無盡黑夜之中苦苦追尋,難覓光亮,便以一人之力化作明月,點亮了這漫漫長夜。
“人們?yōu)榱思o(jì)念她的功績,便設(shè)下祭月節(jié),流傳至今。”
說到此處,晏希微頓了頓,微微偏轉(zhuǎn)腦袋,瞧了林鶴的側(cè)臉一眼:
“當(dāng)然,如今的祭月節(jié),也被賦予了長久圓滿之意向。
“傳聞,在月亮升到最高點之時,皇城西邊的那棵祈愿樹下牽手的男女,能得到月神的賜福,長長久久,永不分離。”
林鶴若有所思:“祈愿樹嗎……那就到時候一起去看看吧。”
和晏希微的關(guān)注點不同,比起這些虛無縹緲的傳聞,他更關(guān)注的是那棵樹本身。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祈愿樹下,還真藏著一個“道具”,是和“愿望”相關(guān)的。
那個東西,短期內(nèi)對林鶴沒有什么用處,但未來的話,就說不準(zhǔn)了??梢皂樖窒饶昧?,留著備用。
鏡花月則是早早就被旁邊攤販上的新奇玩意給吸引去了注意力。
其實依舊是一樣口味的糕點,不過做成了類似于蟾宮玉兔的形象,就顯得新奇了起來。
“林鶴,我想吃那個……”
“給你也嘗一個!”
“那里……是在干什么啊?”
好不容易從某個糕點鋪子離開,幾人的目光又被一個舞臺吸引。
舞臺上,身段婀娜的藝人,唱著悠揚(yáng)的曲目,身姿騰轉(zhuǎn)間,水袖云舞,正是在演一出名為《月神》的戲目。
在舞臺之下,林鶴還瞧見了幾個熟人……
“青玉姑娘,還有谷風(fēng)道友,谷雨道友,這么巧?你們這是約好了同游夜市?”
谷風(fēng)谷雨兩人默默站開了一點,神態(tài)平和,解釋道:
“并非相約,只是如三皇子一樣,在此處偶然遇見了?!?/p>
青玉輕哼一聲,語氣微妙:“這是生怕被誤會啊……嘁,道院出來的果然都是榆木腦袋,一點意思都沒有。”
她美眸一轉(zhuǎn),似笑非笑地看著林鶴:
“三皇子這是和九公主結(jié)伴同游?”
林鶴點了點頭,忽然又察覺到鏡花月?lián)狭藫纤氖中?,無奈抓了她的小手,笑道:
“還有這位,算是我的親信護(hù)衛(wèi)。”
青玉眼神微變,笑容顯得有點曖昧:
“三皇子……果真是名不虛傳……”
林鶴也沒興趣追問這個“名”到底是什么名。
反正聽這語氣,估摸著不會是什么好名就對了。
玩笑之后,青玉也是認(rèn)真起來,真誠道:
“說起來,三皇子最好還是不要再向前去了。
“谷雨道友方才從西邊來,瞧見了無相王府的那位世子,陪在那個神庭使者身邊。
“之前,王府之中,你害他損了面子,他心中定然記恨著你。
“若是在這里碰面,難保他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晏希微聞言面色一沉,細(xì)眉緊蹙。
她是見證了當(dāng)初發(fā)生的一切,也知道天火對于林鶴心里肯定是恨極了。
她感激道:“多謝青玉姑娘提醒!我和皇兄會注意的?!?/p>
青玉搖了搖頭,笑道:
“不必謝我,我也不喜歡那個神使。
“若真的要謝我的話……不妨滿足我一個好奇心?!?/p>
她眼中閃爍著八卦的熱情,湊近一點,拉著晏希微的手,小聲問道:
“九公主,你真的不是喜歡你皇兄嗎?”
晏希微臉蛋泛紅,嘟囔了一句:“青玉姑娘莫要再戲弄我了!”
“哦?”
青玉歪了歪頭,看向林鶴俊朗非凡的面龐,桀桀桀笑了起來:
“若是九公主不喜歡的話,是不是代表,其實我也有機(jī)會……三皇子長相,其實也深得我心呀~”
晏希微頓時應(yīng)激,擋在了青玉和林鶴之間,激動道:
“不行!?。∏嘤窆媚锬恪闵頌榱髟聻车奶祢?,怎么能這么粗淺,只靠外貌識人呢!”
青玉將漂亮的眸子瞇了起來,笑吟吟道:
“至于深入的了解,可以慢慢來嘛……”
“不行!”
“嗯?為什么不行呢?九公主不是說你不喜歡……”
“喜歡!我喜歡皇兄!所以,不可以!”
眼看著把公主殿下的真心話套了出來,青玉沖著林鶴挑了挑眉,笑嘻嘻道:
“三皇子,聽清楚了嗎?
“日后你們結(jié)成道侶,辦酒那天,我可是要坐第一桌!”
林鶴真的哭笑不得。
“青玉姑娘莫要戲弄皇妹,她臉皮薄,有些話雖不好意思說,其實我也能明白的?!?/p>
“嘖~看來是我多余了呀!”
她拱了拱手,又眨了眨左眼,便很是活力地離開了:
“那我就不打擾二位……呃……三位寶貴的相處時間了?!?/p>
之所以突然轉(zhuǎn)口,則是因為注意到了鏡花月鋒利的目光。
……
與此同時,就在同一片夜色之中,晏明城幾乎是在忍受著酷刑。
天火見外面熱鬧,便非要來湊這個熱鬧。
還美名其曰:“人多之時,正好可以趁機(jī)盤查苦身密宗的賊人下落?!?/p>
晏明城只能是跟著他出門。
明面上是為他引路,實際上,則是完全充當(dāng)了一個擦屁股的職責(zé)。
他看著天火仗著“神使”的名義亂來,卻沒有資格阻止他,只能是以無相王府的名義來收拾殘局。
心中屈辱憤恨,更是無需多言。
這位神使算不上是什么“魔頭”,但在有些時候,他遠(yuǎn)比魔頭更加可恨。
他就像是那種會將燒熱的開水,澆進(jìn)螞蟻窩,僅僅只是為了看它們逃竄的熊孩子。
在天火的眼里,人間的所有人都是那只螞蟻窩里的螞蟻。
他會挑撥兩個素不相識的人互相殘殺,僅僅為了享受短暫的斗蟲的樂趣。
他會找到一對恩愛的夫妻,以彼此的性命作為要挾,逼著鐵骨錚錚的武者下跪,逼著守身如玉的婦人走上街頭脫光衣服。
然后看著他們不堪折辱而自殺的尸體,不屑地吐上兩口唾沫。
所有的這一切,都只是在“玩”而已。
晏明城很想殺了他。
他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么想要殺死一個人。
但他不能這么做。
因為一旦帶著神庭令的使者死在這里,死在大虞王朝。
事情就徹底收不住了。
又一次的深呼吸。
晏明城處理完了天火造成的殘局。
他囑咐著下屬,將這些無辜者尸體送出城外,好生安葬。
明月照耀的佳節(jié)。
尸體被包裹在黑色大袋中,從城門運(yùn)出。
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是一位帶著兜帽的僧人,手拿黃銅禪杖。
僧人進(jìn)城。
風(fēng)吹過他的兜帽,露出面容一角。
黃褐色的平面上,帶著僵硬的微笑。
那竟是一顆木雕出來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