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淼心中有了計較。
她安撫好劉娟,讓她暫且忍耐,像往常一樣跟在孫梅身邊,以免打草驚蛇。
幾天后,文工團前往一個更偏遠的連隊進行慰問演出。
路途顛簸,條件比上一次更為艱苦。
演出地點設在連隊食堂臨時清理出的空地上,舞臺簡陋,但戰(zhàn)士們早已整齊坐好,眼神里充滿了期待。
演出按計劃進行,節(jié)目一個接一個,戰(zhàn)士們掌聲熱烈。
輪到孫梅的獨舞了,她穿著一身鮮艷的舞蹈服,像只驕傲的孔雀,在舞臺上旋轉、跳躍,贏得了滿堂彩。
她下場時,眼角眉梢都帶著得意,享受著眾人追捧的目光。
下一個節(jié)目是集體舞,許淼和劉娟都在其中。
大家正在后臺候場,做著最后的準備。
就在這時,舞臺前方靠近戰(zhàn)士座位的地方,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一位坐在小馬扎上的老奶奶突然身體一晃,捂著胸口倒了下去,臉色煞白。
“哎呀!有人暈倒了!”
“快!快去叫衛(wèi)生員!”
臺下的戰(zhàn)士們頓時有些慌亂,靠近的幾個人連忙上前查看。
臺上的音樂還在響,但演員們的動作都慢了下來,目光擔憂地投向那邊。
后臺也聽到了動靜。
王團長急匆匆地從側幕條探頭看了一眼,臉色一變:“怎么回事?”
孫梅正對著小鏡子整理妝容,聞言不耐煩地撇撇嘴:“鄉(xiāng)下老太太,估計是沒見過世面,興奮過頭了吧。別耽誤我們演出啊,正到精彩部分呢。”
她的話音剛落,就見一道身影飛快地從她身邊掠過,沖向了臺下。
許淼沖到婆婆身邊,蹲下身,冷靜地檢查情況。
婆婆意識有些模糊,呼吸急促。
“婆婆,婆婆您能聽見我說話嗎?”
許淼一邊輕聲呼喚,一邊熟練地解開婆婆領口的扣子,保持呼吸道通暢,同時抬頭對圍過來的戰(zhàn)士說。
“大家散開點,保持空氣流通!衛(wèi)生員快來了嗎?”
戰(zhàn)士們依言散開,七嘴八舌的說著。
許淼握著婆婆的手,持續(xù)觀察著她的情況。
臺上,音樂已經(jīng)停了,表演中斷。
孫梅看著臺下忙碌的許淼,氣得直跺腳。
“團長!許淼她這是無組織無紀律!演出還沒結束呢,她擅自離場,把我們整個節(jié)目都攪和黃了!這像什么話!”
王團長看著臺下混亂的場面和痛苦的老人,眉頭緊鎖:“特殊情況,救人要緊……”
“什么救人!她就是愛出風頭!團長,這次絕不能姑息!”
孫梅驕縱慣了,不依不饒。
這時,衛(wèi)生員趕到,對婆婆進行了初步檢查和急救,婆婆的狀況稍微穩(wěn)定了些,被小心翼翼地抬走去進一步治療。
許淼這才松了口氣,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
演出無法繼續(xù),王團長宣布演出提前結束。
戰(zhàn)士們理解地散去,但看向文工團的眼神多少有些依依不舍。
回到后臺,孫梅直接發(fā)難,指著許淼的鼻子。
“許淼!你屢次違反紀律,破壞演出,你眼里還有沒有文工團,有沒有集體榮譽感?!王團長,我建議這次回去,必須給許淼同志嚴肅處分!”
“并且,接下來的幾場重要演出,她都不適合再上臺了!”
她很強勢,認為自己抓到了許淼的把柄,這次,她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劉娟站在人群后,擔憂地看著許淼,想開口又不敢。
許淼看著孫梅,平靜地問:“孫梅同志,看到群眾突發(fā)疾病,難道我們應該袖手旁觀,只顧著自己跳舞嗎?”
“少在這冠冕堂皇!”
孫梅嗤笑:“就你會救人?那么多戰(zhàn)士在場,衛(wèi)生員馬上就到,缺你一個?我看你就是故意找機會表現(xiàn)自己,踩著我們整個集體的努力往上爬!”
“像你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人,根本不配站在舞臺上!”
她的話說得極其難聽,周圍一些團員雖然覺得孫梅過分,但礙于她的背景和積威,也不敢出聲反駁。
王團長面露難色,小地方就這么點人,文工團又需要孫梅的叔叔,她左右為難。
“許淼,你救人是好事,但方式方法確實欠考慮……這樣吧,你先休息一下,反省反省,接下來的演出,暫時……由B角頂替你。”
這意味著許淼被變相停演了。
許淼深吸一口氣,沒有爭辯。
她知道,在這種時候,與孫梅和王團長硬碰硬并非上策。
越是讓孫梅囂張,就越能激起別人的同仇敵愾。
她不急于一時。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后臺入口處響起。
“我看誰敢讓這閨女休息!”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李連長攙扶著剛才暈倒的那位婆婆走了進來。
婆婆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眼神卻異常清亮,帶著怒意。
“娘,您慢點。”
李連長小心扶著母親,臉色也不太好看。
婆婆掙脫兒子的手,徑直走到許淼身邊,一把拉住她的手,然后目光掃向孫梅和王團長。
“我剛在外面都聽到了!好你個伶牙俐齒的丫頭!就是這個叫孫梅的同志吧?說我這個鄉(xiāng)下老太太沒見過世面,暈倒是耽誤你們演出?”
孫梅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她萬萬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老太太,竟然是李連長的母親。
更沒想到,自己剛才那些刻薄的話,全被當事人聽了去!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孫梅試圖辯解,聲音都變了調(diào)。
“我聽得清清楚楚!”
婆婆毫不客氣地打斷她。
“要不是這閨女沖下來救我,幫我順氣,等我那口氣緩過來,你們現(xiàn)在就不是演出中斷,而是要出人命了!這樣的好同志,到了你嘴里,就成了無組織無紀律、愛出風頭?”
婆婆越說越氣,指著孫梅的手都有些發(fā)抖。
“我看你才是那個眼里沒有群眾、沒有戰(zhàn)友、只顧著自己風光的人!李德柱,你們這兒的文工團,就是這樣教育人的?!”
李連長臉色鐵青,他母親一向與人為善,從沒發(fā)過這么大脾氣。
他嚴厲的目光看向王團長和孫梅:“王團長,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孫梅同志,你需要給我,給我母親,也給許淼同志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