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的喧鬧反而襯得這沉默更加刺耳,每一秒都像是在凌遲他早已千瘡百孔的真心。
他能感覺到懷里身體的細微顫抖,卻得不到任何語言的回應。
那種被徹底否定的絕望,混合著長久以來壓抑的愛而不得,像毒藤一樣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幾乎要讓他窒息。
忽然,汪燦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里沒有半分歡愉,只有無盡的荒涼和自嘲。
他松開了環住許思儀的手臂,向后退開一步。
許思儀有些茫然地轉過頭,看向他。
下一秒,她的瞳孔猛地收縮。
只見汪燦抬手,近乎粗暴地扯下了自己臉上的防毒面具,將它隨意扔在腳邊的苔蘚上。
林間帶著毒素的潮濕空氣,瞬間毫無阻礙地撲面而來,親吻著他裸露的皮膚。
“汪燦!你干什么!”許思儀驚駭地站起身,聲音都變了調。
汪燦卻像是沒聽到,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那里面翻滾著濃烈的近乎瘋狂的情緒,是愛,是恨,是不甘,是毀滅一切的決絕。
他向前一步,逼近許思儀,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伸出手,捧住了她戴著防毒面具的臉。
然后,他低下頭,將自己的唇,帶著灼熱的溫度和視死如歸的決絕,重重地,虔誠地印在了她防毒面具那冰冷堅硬的目鏡上方。
這是一個隔著一層生死屏障的吻。
一個用自己生命做賭注,來證明其真實與沉重的吻。
“你看……”汪燦的聲音因為接觸毒氣而有些沙啞,他凝視著目鏡后她那雙寫滿驚惶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宣誓,又如同詛咒:“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許思儀,如果我活著不能讓你信,那我就死給你看?!?/p>
他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在她的心里強行烙下一個滾燙的到永遠無法磨滅的印記。
哪怕代價是他的命。
這一刻,許思儀一直緊繃著,用以維系理智的那根弦,“錚”地一聲,徹底斷了。
所有的權衡,所有的顧慮,所有的“迫于無奈”和“現實考量”,在汪燦這近乎自毀的瘋狂舉動面前,都顯得那么蒼白,可笑,無力還有不堪一擊!
她看著他因為接觸到毒氣而迅速開始泛紅,甚至隱約出現灼傷跡象的臉頰和脖頸,看著他眼中那毫不掩飾,近乎燃燒的愛與痛,巨大的恐慌和心疼像海嘯般瞬間將她淹沒。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
她做不到!
“汪燦……”她聽到自己帶著哭腔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幾乎是同時,她抬起手,用一種近乎撕扯的力道,猛地掀開了自己臉上的防毒面具,將它甩到了一邊。
帶著毒素的空氣瞬間侵入她的鼻腔和肺部,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和刺痛,但她顧不上了。
她踮起腳尖,在汪燦因驚愕而微微睜大的瞳孔注視下,用自己的唇,用力地覆上了他那雙因為驚愕而微張著,帶著灼熱溫度和淡淡血腥氣的唇。
這個吻,混雜著淚水的咸澀,空氣中毒素帶來的輕微刺痛,以及一種絕望般的熾熱。
不再是隔著冰冷的防護,而是真真切切的肌膚相親,是靈魂在刀尖上的共舞,是禁忌之愛在死亡邊緣的最終爆發。
她笨拙而又急切地吮吸著他的唇瓣,像是在汲取最后的氧氣,又像是在用這種方式確認他的存在,確認這份遲來的不容于世的回應。
汪燦在最初的震驚過后,幾乎是立刻反客為主,手臂猛地收緊,將她死死地箍進懷里,仿佛要將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的吻變得兇狠而貪婪,帶著一種失而復得的狂喜和深入骨髓的痛楚,攻城掠地,糾纏不休。
溪水依舊在奔流,見證著這一對在毒瘴中擁吻的男女,如何用最極端的方式,撕開所有的偽裝,袒露那顆鮮血淋漓的真心。
她怎么可能不喜歡呢?
他的愛沉甸甸的,讓她痛到了心底。
當兩人互相攙扶著,頂著一張明顯被毒氣灼傷,泛著不正常的紅暈甚至起了細小水泡的臉回到安全屋時,屋里瞬間安靜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們倆的臉上。
黑瞎子最先反應過來,他“嘖”了一聲,放下手里正在擺弄的裝備,幾步走了過來,捏著汪燦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又瞥了一眼低著頭不敢看人的許思儀。
“行啊,二位?!焙谙棺幼旖沁珠_一個戲謔的弧度,語氣里滿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調侃:“出去溜達一圈,這是趕上毒氣爆表了?還是你倆擱林子里演偶像劇去了?殉情???這臉都快成猴屁股了?!?/p>
許思儀耳朵尖都紅透了,梗著脖子試圖挽回一點尊嚴:“要你管!我們這是,是不小心……”
“不小心把防毒面具給扯下去了?”黑瞎子打斷她,樂不可支,轉身去找泥桶:“得,算你們運氣好,只是輕微灼傷,再晚回來點,或者毒氣再濃點,你倆就可以直接手拉手去閻王爺那兒報到了?!?/p>
黑瞎子示意他倆坐下,一邊動作不算溫柔地給他們臉上涂著血泥,一邊嘴里還不閑著:“年輕人,談情說愛也要注意場合和環境嘛,這地方是你們玩浪漫的地兒嗎?真是嫌命長……”
泥涂在灼傷的皮膚上,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許思儀忍不住“嘶”了一聲。
汪燦立刻皺眉看向黑瞎子,眼神帶著不滿。
黑瞎子翻了個白眼:“現在知道心疼了?早干嘛去了?”
許思儀為了轉移注意力,也為了掩飾尷尬,沒話找話:“瞎叔,你說這個,是不是跟那個……那個什么深海泥面膜的效果差不多?能美白不?”
此話一出,連角落里閉目養神的張起靈都翻了下眼皮。
解雨臣和張海鹽更是憋笑憋到肩膀顫抖。
黑瞎子涂泥的手一頓,差點把藥膏懟許思儀鼻孔里。
氣的他都笑了。
“美白?我看你是想直接漂白!小丫頭片子,腦子里整天都想些什么玩意兒?你當我是給你做美容SPA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