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啟霖是國內(nèi)新聞界的大佬,各方都要賣他一個面子。
更不用說通訊社那邊有好幾個領(lǐng)導(dǎo)是他的學(xué)生,只要他一句話,就能解決向挽的問題。
向挽以為方教授還在為四年前的事生氣。
她看著中年男人略微斑白的兩鬢,心里愧疚,“老師,我真的知道錯了。”
方啟霖的學(xué)生都稱他方教授,當時只有向挽稱他為老師。
就連向挽的師兄師姐,都說方教授最疼愛的人就是向挽。
再次聽見這聲久違的老師,方啟霖臉上閃過一絲動容。
他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鏡,嘆了一口氣,“一旦出國就是三年,和席承郁分開三年,你舍得?是不是希希回國影響到你和席承郁的感情了?”
感情?
向挽聽到這兩個字只覺得滿滿的諷刺,她和席承郁哪來什么感情,連當初的兄妹情都沒有了。
她苦笑了一下,“老師,我今天來只想跟您談工作。”
親疏遠近她還是分得清楚的。
就算方啟霖再怎么疼愛她這個學(xué)生,可江云希到底是他的親外甥,他夾在中間不好做人,所以她決定不多說感情的事。
看出她的善解人意,還是曾經(jīng)那個懂分寸的小姑娘,方啟霖內(nèi)心有些復(fù)雜。
終于他說出心里的擔心。
“現(xiàn)在E國戰(zhàn)亂,危險重重,你以為那些報名的人真是為了鍍金?他們都是心懷大義之人,也做好了心里準備。你是我的學(xué)生,我不能把你送去那個地方。”
原來這就是方教授一開始說不肯幫她的原因。
向挽為自己剛才誤以為老師還在為四年前的事生氣而感到羞愧。
但她不想放棄這次機會。
算起來,這也是她斬斷對席承郁的念想的最好的辦法。
但這并不是唯一,也不是最重要的因素。
“老師,我記得第一次上您的課的時候,您就跟我說過,干我們這一行的,就是哪里需要被世人看見真相,我們就往里沖。”向挽眼神堅定地看著他。
“我不怕死。”
方啟霖眉頭皺得很深,“你記性好,就記得我說的這句話?我當年苦口婆心說了那么多,你是一個字沒聽進去!”
向挽低著頭接受訓(xùn)誡,可那樣子是半點妥協(xié)都沒有。
方啟霖知道她驢一樣脾氣犟。
“這樣,我給你兩個月的考慮時間,畢竟那些人就算報名了,也需要審核,差不多就是兩個月的時間,到時候如果你還是執(zhí)意要去,那我就幫你這個忙。”
向挽眼前一亮。
他摘下眼鏡,抬眸看著向挽,嚴肅地說:“畢竟你有過前車之鑒,我怕你再次臨陣改變主意,丟我的臉!”
“我保證這次不會。”向挽舉手發(fā)誓。
方啟霖拿著眼鏡的那只手抬起來指了指她,“當年我?guī)湍銧幦∶~的時候,你也是這么跟我保證的,后來呢,你為了一個男人就放棄自己的前程!”
“你在我這已經(jīng)有前科了,要不是看在你母親的份上,我才懶得管你!”
向挽的頭都快低到胸口了。
方教授和她的母親曾經(jīng)是同學(xué),這個也是她成為方教授的學(xué)生之后才知道的事。
既然他已經(jīng)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向挽也不能再說什么了。
“您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您。”
方啟霖似乎意識到自己剛才把話說得太重,語氣緩和了一些,“好好照顧自己,你比以前更瘦了。”
向挽點點頭,離開病房。
電梯門剛關(guān)上,江云希被保姆推著輪椅從拐角出現(xiàn),她盯著電梯跳動的紅色數(shù)字,若有所思。
離開醫(yī)院之后,向挽漫無目的地開著車。
其實出國這件事她不一定要找方教授幫忙。
席家,周家都能幫她這個忙。
畢竟在陵安城乃至全國,很多領(lǐng)域上,席家和周家說了算。
席家老太太出面,這件事迎刃而解,但她不想被老太太知道,她老人家要是知道,一定會阻止她的。
她連跟席承郁離婚的事都還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周羨禮也不行,他也不會答應(yīng)她去那個地方,說不好還會跟她絕交,那家伙動不動就拿絕交威脅她。
她年紀漸大,已經(jīng)受不了這樣的刺激了。
只要瞞住他們,時間到了,他們自然留不住她。
兩個月的時間。
也不知道席承郁要多久回復(fù)她,他們好去民政局辦手續(xù),所謂的離婚冷靜期還要三十天。
不過席承郁應(yīng)該比她更急著離婚才對,她不需要過多關(guān)注這件事。
于是向挽繼續(xù)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這個城市里穿梭。
看著周圍熟悉的建筑,向挽嘆了一口氣。
她生在凌安城,長在凌安城,說實話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地方要她離開三年,甚至更久,她的確有些不舍。
不知不覺她將車子開進了西舍。
以前她和爸爸媽媽住的地方。
但因為當年向家破產(chǎn),爸爸將房子典賣了出去。
幾年前她來這里看過,房子里是空的,沒人住。
那棟房子里滿滿承載了她和父母之間的美好回憶。
房子的墻上有她的涂鴉、小手印、貼紙。
爸爸為了哄她高興親手在院子里給她搭建了一個樹屋。
他們一家三口一起妝扮樹屋。
媽媽還親手給她織了一張吊床掛在樹屋的下面。
她躺在媽媽的懷里聽媽媽講故事,爸爸輕輕晃動著吊床……
滿滿的回憶只需要溢出一點,就會讓她的心里感覺暖暖的。
可今天她一顆心空落落,怎么也填不滿。
忽然向挽踩住剎車,目光緊緊盯著不遠處那棟亮著燈的小洋房,心跳驟然快了起來。
房子有人住了?
雖然她很清楚房子很多年前就賣出去了,已經(jīng)屬于別人的,她不應(yīng)該去打擾別人的生活。
可她忽然間很想知道住在這里的,到底是什么人。
于是她將車子熄火,靜靜坐在車上等了一會兒,這個時間還早,也許這家人還沒有休息,會有人進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不過她沒打算待太久,這樣窺伺別人的生活有點不禮貌。
就在她準備開車離開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轎車從另一條路開進那棟小洋房。
車子停下。
一個身強體壯的女人從副駕駛座下來。
向挽覺得有點眼熟。
開車的男人也下了車,打開后備箱。
男人從后備箱拿出一張可折疊的輪椅,動作熟練地展開放在地上。
而那個女人打開車后排的門,從里面抱出一個人,放在輪椅上。
向挽攥住方向盤的手猛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