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晏的臉色果然更加難看了。
可他想起祖父祁崢病情好轉(zhuǎn),想起洛晴川可能知曉府中某些不能外泄的秘密,他那股火氣滾了幾下,還是被硬生生壓了下去。
現(xiàn)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他反手拍了拍楊董雪的手,帶著安撫的意思,看著洛晴川已經(jīng)推開門走入內(nèi)室,低聲道:“雪兒,委屈你了。你放心,今日這口氣,我一定為你出。遲早,我會讓她親口向你道歉。”
楊董雪依偎在他身邊,溫順地點點頭,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晏哥哥待我真好。我只是不希望府中因我而生出嫌隙。”
看著祁晏的側(cè)臉,楊董雪心里冷笑。
道歉?她當(dāng)然要!不僅要這個賤人道歉,還要她徹底認清自己的位置。
一個粗鄙無狀的鄉(xiāng)下丫頭,也配在她未來世子妃面前拿喬?
她忽然想起之前派人去蜀州洛家打聽來的消息。
洛家家主,不過是個小小的六品官,那洛云深還是個寵妾滅妻的糊涂東西。
這賤人在洛家好像也沒什么地位。
楊董雪唇角勾起一抹譏笑。
拿捏不了這個賤人,還拿捏不了她的父親嗎?
等找到了合適的機會,讓洛云深出面,還怕她不乖乖就范?
到時候,別說一句道歉,就是要她這條命,恐怕她也不敢有二話!
想到這里,楊董雪心里那點惱恨頓時消散了大半。
而此刻,凝暉堂內(nèi)。
洛晴川早已將門外那對男女的心思拋諸腦后。
她快步走到床邊,看著床上臉色紅潤了一些的老者,她的兒子祁崢。
她伸出手,指尖微微發(fā)顫,輕輕拂過祁崢布滿皺紋的額頭,眼眶忍不住微微發(fā)熱。
“崢兒……”她低聲喚著,聲音里帶著沙啞,“娘回來了。”
祁崢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美的夢。
夢里沒有邊關(guān)的風(fēng)沙,沒有病魔的折磨,只有一片暖融融的光。
母親就坐在光里,還是他年少時記憶里的模樣,眉眼溫柔,正輕輕撫摸他的頭發(fā),喚他“崢兒”。
他像小時候一樣,依戀地靠著母親,只覺得說不出的安寧。
可這夢太真實了,那指尖的溫度,那熟悉的氣息……
他猛地顫動了一下眼睫,掙扎著從美好的幻境中脫離。
眼皮緩緩掀開,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映入眼簾的,是床榻邊坐著的一個身影。
逆著光,輪廓有些朦朧。
但那只握著他的手,溫暖而有力。
以及,那一聲帶著哽咽的呼喚——“崢兒。”
祁崢渾身劇震,老眼瞬間睜大,死死盯著床邊的人。
那張臉,年輕且陌生,可那雙眼睛盛著的,是歷經(jīng)歲月也無法磨滅的關(guān)懷!
帶著夢中母親的感覺。
他喉嚨發(fā)緊,心兒狂跳,反手用力抓住那只手,像是抓住溺亡前的浮木:
“娘……娘親!”
洛晴川看著兒子醒來后第一眼便認出了自己,饒是她心性早已被磨礪得堅韌,此刻也不禁鼻尖一酸。
她俯下身,輕輕拍著祁崢的手背,聲音放得很柔:“是我,崢兒。娘回來了,沒事了,都過去了。”
“真的是您……真的是您……”祁崢激動得老淚縱橫,“我就知道……夢里那么好……您不會丟下崢兒不管的……”
“傻孩子,”洛晴川替他拭去眼淚,溫聲道,“娘只是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修仙,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回來。”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
世子祁晏不放心讓洛晴川一個人守著祖父,想著進來看看情況。
可他萬萬沒想到,一進門,看到的竟然是這么一幕景象。
他臥病多年的祖父,此刻竟像個孩童似的,緊緊抓著少女的手,淚流滿面地喊著“娘親”!
這畫面太詭異,瞬間擊垮了祁晏的理智。
“祖父!”祁晏一個箭步?jīng)_上前,“您糊涂了!她怎么可能是曾祖母!曾祖母早已仙逝多年,她不知是從哪里來的妖孽,用了什么邪術(shù)蠱惑了您!”
他猛地轉(zhuǎn)向洛晴川,眼神銳利:“你究竟是誰?用了什么手段迷惑我祖父?修仙?簡直是無稽之談!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鬼怪!”
床上的祁崢聞言,激動地想要撐起身子反駁,卻被洛晴川輕輕按住了。
洛晴川抬起眼,看向面色通紅的祁晏。
她知道,單憑自己幾句話,根本無法讓自己這個重長孫信服。
洛晴川清了清嗓子,對祁崢解釋道,“崢兒,當(dāng)年娘并沒有死,而是意外被卷入了空間亂流,去到了一處名為修仙界的地方。此番歸來,也是機緣巧合,附身于同名同姓的洛家女身上。”
她說著,手指搭上祁崢的脈搏,一絲靈力注入其中,隨即點頭:“你昏迷多年,郁結(jié)于心,阻塞經(jīng)脈。如今心結(jié)已開,郁氣消散,經(jīng)脈已經(jīng)完全通暢,日后好生調(diào)養(yǎng),恢復(fù)行動不是難事了。”
祁崢聽得似懂非懂,但對于母親的話,他都堅信不疑,連連點頭。
可這番話聽在祁晏耳中,更是坐實了什么叫妖言惑眾!
他嗤笑一聲,滿臉不信:“編!繼續(xù)編!什么空間亂流,修仙界,附身?你當(dāng)這是茶館里說書呢!”
洛晴川不再多言。
她目光在屋內(nèi)一掃,落在墻角多寶閣上擺放的一柄未開刃的短劍上。
那是祁崢年輕時最喜愛的一把。
在祁晏充滿警惕的注視下,洛晴川右手隨意地抬起,五指微張,對著短劍虛虛一抓。
下一刻,讓祁晏瞳孔驟縮的一幕發(fā)生了。
那柄好端端放在幾步開外的短劍,“嗡”的一聲,竟然憑空飛起,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握住,劍尖調(diào)轉(zhuǎn),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他的面門射來!
太快了!快到他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
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點寒芒在眼中急速放大。
就在短劍即將刺中他眉心的一剎那,卻猛地定住,懸浮在空中。
劍氣刺激得他汗毛倒豎。
短劍就那么懸浮著,微微震顫。
洛晴川收回手,語氣依舊平淡:“現(xiàn)在,還覺得是無稽之談嗎?”
祁晏僵立在原地,雙腿發(fā)軟。他死死盯著懸停在眼前的短劍,大腦一片空白。
隔空取物?御劍?
這根本不是凡人能做到的事情!
“……你……您……”
他望著洛晴川,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喉嚨干得厲害。
洛晴川心念一動,那短劍“哐當(dāng)”一聲,掉落在祁晏腳前,讓他渾身一個激靈。
“收起你那些無謂的猜疑。”洛晴川看著他,語氣里帶著一絲身為祁家太奶的威嚴(yán),“我既然回來了,府中之事,我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