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養(yǎng)心殿。

“陛下，那酒里的毒來自南越，能侵蝕經(jīng)脈，使人暴斃。”

暗衛(wèi)統(tǒng)領時一單膝跪地，沉聲稟報，“屬下還探查到，那南越三王子殷璋月前曾在盛京出沒，據(jù)說與一中年男子交往甚密。”

削了端王的勢力，讓他由暗轉(zhuǎn)明，更好在眼皮底下盯著，但那夜在酒中下毒的久久未能找到。

有些事在行宮查起來束手束腳，但回到盛京便方便多了。

殷璋……

赫連??指尖輕敲龍案，“殷蓋的三兒子？”

“是，當初陛下掃蕩南疆，老南越王殷蓋和他兩個兒子都死在陛下手中，本該由殷璋繼承王位。但他當時年紀尚小，根基不穩(wěn)，便被其叔父殷晁占了王位……”

“陛下，那中年男子的行蹤頗為詭秘，若此時將殷璋殺了，恐怕會打草驚蛇，斷了這條線索。”

赫連??眼底閃過寒光，“不急，滿饗節(jié)將至，朕倒要看看，他們能唱出一場怎樣的大戲。”

十月初十乃是大景的滿饗節(jié)，正值秋收圓滿之時，周邊附屬國皆需遣使來朝，兩年一上貢，南越亦在其列。

那時魚龍混雜，正是渾水摸魚的好時候。

“是，屬下會命人暗中跟蹤，若有異動，便將殷璋就地斬殺。”

“嗯。”赫連??揮了揮手，“下去吧。”

殿內(nèi)恢復寂靜，赫連??向后靠在龍椅上，抬手揉了揉發(fā)脹的額角。

一場壽宴，背后竟牽扯出如此多的人和事，內(nèi)有權臣親王蠢蠢欲動，外有敵國余孽伺機報復，當真是煩人。

德福適時奉上一盞剛沏好的熱茶，“陛下，喝口茶潤潤喉吧。如今早晚都刮涼風，漸漸轉(zhuǎn)涼，您要注意龍體。”

“嗯。”

赫連??忽然想起什么，抬眼問道，“明日是中秋？”

“是呢，明日正是中秋佳節(jié)，月圓人團圓的好時候。”

見赫連??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德福小心地收住話頭，試探著問道：“……陛下，您可是有什么心事？”

赫連??沉默了片刻，殿內(nèi)只聞更漏滴答之聲。

“德福。”

“奴才在。”

赫連??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聲音低沉，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迷茫。

“朕好像，喜歡上了一女子……”

德福先是一愣，隨即大喜過望，臉上瞬間笑開了花，“哎呦，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不知是哪家的貴女有此殊榮，能得陛下青眼？”

他自赫連??幾歲時便一直跟在身邊伺候，親眼見證這位主子從備受冷落的皇子一步步成為殺伐果決的帝王.

陛下素來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如今居然動了凡心，他這做奴才的，簡直比自家娶媳婦還高興。

作為心腹中的心腹，陛下喜歡誰，他必須第一個知道！

可赫連??卻擰緊了眉頭，神色愈發(fā)沉郁，“……可她，是有夫之婦。”

德福倒抽一口涼氣，眼睛瞪得溜圓，“這……”

有點不對勁，甚至是變態(tài)，但還在德福的承受范圍之內(nèi)。

想想這盛京城里歷來的見聞，有看上尼姑硬要還俗娶進宮的，有強奪小娘鬧得滿城風雨的……

相比之下，陛下僅僅是喜歡上個有夫之婦，并不算特別出格……吧？

德福腦瓜子飛速運轉(zhuǎn)，“其實陛下大可不用如此糾結(jié)，您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想要誰，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若她丈夫……咳咳，沒了，那不就是寡婦了嘛！雖說我朝并沒有立寡婦為后的先例，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就比如陛下的親表弟，溫潤如玉的睿親王，這還娶了寡婦呢。

如今夫妻恩愛，不也好好的。

“不知陛下看上的是……哪家的夫人？”

是臣妻又如何，就這，那大臣都還得感恩戴德呢。

赫連??閉了閉眼，像是終于認命般，從齒縫里吐出兩個字。

“寧姮。”

“寧……”德福如遭雷擊，魂飛魄散，“……王，王妃？陛下，這……”

他猛地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若她丈夫沒了”云云，那豈不是在咒睿親王早死？

那可是陛下視若親弟，百般呵護的表弟啊！

德福當即“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奴才該死，奴才無心之言，還望陛下恕罪！”

當即啪啪扇了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正在這時，殿外進來個小太監(jiān)，“陛下，太后請您去趟慈寧宮。”

赫連??臉上沒多大表情，起身整理了一下袍袖，“嗯。”

德福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臉上火辣辣的疼，低眉順眼地跟在赫連??身后，心里卻叫苦不迭，恨不得再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呸呸呸，這張破嘴，不會說話就別說！

不過……陛下竟然喜歡上了王妃，這該如何是好啊？！

難道真要鬧到兄弟鬩墻的地步嗎？他簡直不敢往下想。

……

慈寧宮內(nèi)，熏香裊裊。

“兒子給母后請安。”赫連??行禮問安。

太后本來是有點惱怒的，她專程召了自家侄女兒去行宮，本意是想讓兩人多相處，誰知卻被他悄無聲息地遣回了本家，連聲招呼都不跟她打。

可看著赫連??帶著疲色的臉龐，太后又心軟了。

“起來吧，最近忙什么，許久不見你來陪哀家說話？”

赫連??起身坐下，立馬有宮女奉茶。

“上次壽宴牽扯出些不安分的魑魅魍魎，朕趁機處置了一番，昨日剛砍了三個人頭，以儆效尤。”

他說的都是些血淋淋的，太后聽得心頭一跳。

隨后便是嘆氣，“臨淵，哀家知道皇帝需得殺伐果斷，但你也不能成日里張口閉口就是砍人頭，血流成河的……這般殺氣深重，天底下的姑娘恐怕沒有不怕的……”

……也有不怕的。

畢竟她張口閉口也都是毒啊蠱啊之類的。

但赫連??沒有開口，只安靜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