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是在午時突然傾盆而下的。
此前半個時辰,天空還只是被厚重的烏云壓得低低的,
空氣悶得像密不透風的蒸籠,連院角的老槐樹都蔫頭耷腦,葉子上蒙著一層灰撲撲的水汽。
村民們大多還在地里忙活,或是在家收拾晾曬的衣物,誰也沒料到暴雨突然侵襲的這么猛,
一聲驚雷劃破天際,
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頂的瓦片上、院壩的石板上,濺起細密的水花。
不過片刻,雨點就變成了瓢潑之勢,
天地間瞬間被一片白茫茫的雨幕籠罩,遠處的山巒、近處的房屋,都變得模糊不清。
村西頭的深山里,宋行之正蹲在一片梯田旁,手里拿著筆記本,仔細記錄著地里玉米的生長情況。
他身邊跟著考察隊的隊員陳默,兩人是早上進山的,
宋行之聽說這片深山腳下的梯田,因為地勢特殊,玉米長勢比別處好,便想著實地看看,能不能總結出可推廣的種植經驗。
“隊長,這天看著不對勁啊,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陳默抬頭看了眼越來越暗的天空,眉頭皺了起來。
他是部隊轉業的軍人,對天氣變化有著敏銳的直覺,此刻空氣中的壓抑感,讓他心里隱隱不安。
宋行之抬手抹了把臉上濺到的泥點,低頭看了眼筆記本上剛寫好的幾筆,又抬頭望了望前方更深處的山林:
“再往前走走,前面還有一片試驗田,看完咱們就回。”
他做事向來認真,既然來了,就想把情況摸清,不愿半途而廢。
陳默還想勸說,可話沒出口,又是一聲驚雷炸響,緊接著,雨點就砸了下來。
起初還是零星幾點,轉瞬就變成了傾盆大雨,打在身上生疼。
“快走!找地方避雨!”
陳默拉著宋行之就往旁邊的山坳跑。
山里的路本就崎嶇,此刻被暴雨一淋,泥土變得濕滑無比,
宋行之穿著一雙膠鞋,在濕滑的山路上根本站不穩,只能靠著陳默的拉扯,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挪。
“小心腳下!”
陳默緊緊攥著宋行之的胳膊,
山坳就在前方不遠處,那里有一塊巨大的巖石,剛好能擋雨。
就在兩人離巖石只有幾步之遙時,宋行之腳下突然一滑,踩在了一塊松動的頁巖上。
那頁巖被雨水泡得發軟,
隨著“咔嚓”一聲,
宋行之的身體瞬間失去平衡,朝著旁邊的山溝滑了下去。
“隊長!”
陳默驚呼一聲,伸手去抓,卻只抓到了宋行之的衣角,
陳默趴在山坡邊,朝著山溝下方大喊,聲音被暴雨的轟鳴聲淹沒。
此刻的喬云舒正站在院門口,看著瓢潑的暴雨,眉頭緊鎖。
家里的麥子已經提前收割得差不多了,屋頂也加固過,排水溝也挖好了,按理說沒什么可擔心的。
可她心里卻總覺得不踏實,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發生。
“小妹,這么大的雨,站在門口干啥?快進來,別淋著了!”
鄭愛娟拿著一件蓑衣走出來,想給喬云舒披上。
喬云舒搖了搖頭,目光望向村西頭的深山方向:
“今天你看到江之瑤了么?”
鄭愛娟有些詫異,“提她做什么?”
“她今天有上山么?”喬云舒再次問道,
“好像沒有,我聽說她最近一直在照顧著顧玉玨。”
鄭愛娟回答道,
喬云舒抿了抿嘴,跺了跺腳,
“唉,有時候知道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趁家里人都在休息,喬云舒她拿起墻角的蓑衣披上,又找了根結實的木棍當拐杖,偷偷溜出家門,
雨太大了,蓑衣根本擋不住,不一會兒,喬云舒的頭發、衣服就都濕透了,冰冷的雨水順著臉頰往下淌,模糊了視線。
山路濕滑無比,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跑,木棍在前面探路,時不時會滑倒,身上很快就沾滿了泥水,
憑借著記憶,她大概知道宋之行遇險的位置,
若是因為自己改變了劇情,導致宋之行真的有遇難,她也會良心不安。
山溝底部,宋行之掙扎著想要爬起來,
可剛一動,左腿就傳來一陣鉆心的劇痛,
他低頭一看,只見褲腿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混著雨水,順著小腿往下流,
膝蓋處更是腫脹得厲害,顯然是摔傷了骨頭。
“陳默……”
宋行之張口喊了一聲,
他想撐起身子,可左腿根本用不上力,稍微一動,劇痛就蔓延全身。
最后不得不找了一棵樹靠著,聽天由命,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在不斷下降,開始有些絕望,
就在這時,他隱約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木棍敲擊地面的“篤篤”聲。
是有人來了嗎?
宋行之猛地睜開眼睛,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