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中只有男人的輪廓影影綽綽。
他的體型高挑,夜行衣的腰帶勾勒出極其精瘦的腰身,但他并不是瘦削的類型。
整體像是隱含爆發(fā)力的重型弓弩,卻是極其靈巧,他向著床邊走來,連腳步聲都沒有。
窗戶透進來的月光照亮了少女的睡顏,眉眼清麗絕艷,唇不點而朱,因身體發(fā)熱而將薄薄的肌膚都染上了暈紅。
她睡得很不安穩(wěn),總要抱點什么或是抓點什么。
纖長的手指就耷拉在床沿,離他很近,一伸手就能碰到。
男人微微半蹲了下來,骨節(jié)分明修長的手探入月光照亮的范圍。
但他卻沒去碰她的手,而是摸了摸她的發(fā)絲。
男人面巾下的臉沒有表情,就如同他給人的感覺一般。
像是石頭。
他黑暗中的另一只手還拿著一支珠釵,上面還沾著些水跡。
這支珠釵赫然就是之前玉惜讓紫蕓丟進湖里的那支。
幾息之后,男人重新沒入夜色中。
什么也沒留下。
天色逐漸大亮,玉惜從睡夢中醒來。
熏香已經(jīng)燃盡,只有淺淺的味道彌漫,香味浸染,她連發(fā)絲都是那抹味道。
其實她喜歡這味道,香香的,但生病時看什么都不順眼。
所以她讓紫蕓今天別點香了。
“好的,小姐。”
紫蕓打水給玉惜洗漱,用帕子輕輕在她臉上擦拭著,不敢用力。
小姐肌膚嬌嫩,她生怕稍用些大力都會在她臉上留下痕跡。
少女閉著眼仰頭,精致的小臉美麗脫俗,讓紫蕓都有些不敢看她。
她想,房四公子要是能看見小姐的長相,哪里還會對小姐忽冷忽熱,想必什么青梅紅梅的也早忘到腦后了。
她見過與小姐并稱京城雙姝的另一位,在她看來,那位的確也姿容不俗,但比起自家小姐來,還是落了下乘。
小姐才貌雙全,為何就如此命苦,一生都要被困在這一方小院?
若是房四公子真的退婚,老爺必定會為了名聲逼小姐自縊的。
紫蕓想著想著就難掩低落,但她還是努力什么都不表現(xiàn)出來。
不過她突然有些疑惑,往常這種時候,秦嬤嬤應當已經(jīng)來了,怎么今日遲遲不見人?
她總擔心對方是要醞釀更多磋磨小姐的方法。
“不好了不好了。”
一向寡言穩(wěn)重的蓉兒從外面急匆匆跑進來。
她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不應該這樣說,趕緊調(diào)整言語。
“太好了太好了!”
紫蕓把帕子放進水盆,“什么不好了又太好了的,蓉兒,穩(wěn)重些。”
“是秦嬤嬤,她、她死了!”
她們都沒注意到,聽到這個消息的玉惜臉上一怔。
蓉兒還在努力把自己聽到的消息說出來:
“是春兒發(fā)現(xiàn)的,她負責伺候秦嬤嬤,今日見她許久未起,于是就小心推門進去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死了。”
“靖安司的人看了,沒有傷口,好像是被帶毒暗器所傷,他們懷疑還是昨天的刺客余黨。屋里有刺客的大片血跡,大概是受傷后躲到了秦嬤嬤那里,怕她叫喊,所以直接將她滅口。靖安司又派了很多高手來府里,好大的陣仗。”
蓉兒和紫蕓對秦嬤嬤可沒什么憐憫心,她平日里對小姐百般刁難,讓她寫字寫得手都腫了都只是家常便飯。
仗著是宮里來的教習嬤嬤就作威作福。
她們見她死了只覺得大快人心,但卻怕那刺客還在府中,會對小姐不利。
紫蕓看到了玉惜臉上的復雜神情,只以為她也是害怕了,趕緊安慰:“小姐別怕,靖安司的大人們肯定很快就抓住那刺客了。”
“嗯。”
“小姐,趕緊歇息吧,你發(fā)熱似乎更嚴重了,晚些我給你做點好入口的粥。”
玉惜點頭,暈暈乎乎又躺回了床上。
她的目光投向自己之前抄寫的那些女誡,又想到了之前那支釵子。
那人確實是想為她完成愿望的吧,但卻只會用他的方式。
珠釵也好,女誡也好,都簡單且粗暴。
但以那人的身手,不可能會在秦嬤嬤那里留下血跡,只能是故意的。
是不想再給她帶來麻煩么?
這個人,究竟在想什么?又想要什么?
弄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玉惜才能得到他、纏緊他、得到他至死不渝的愛。
她想離開這個四四方方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