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陳凡解釋道,“巴老打來的,央臺那邊找到他,想邀請我錄制春節聯歡晚會,在除夕夜播出,算是給老百姓獻上的一道團圓夜大餐。不過我拒絕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如果像江南文藝界一樣,在小年之前錄制,我還能去湊一湊熱鬧,可他們的錄制時間是臘月27,都要過年了,他們在京城本地的演員都沒關系,我可是在江南省,哪怕坐飛機,一個來回都要兩天,哪有功夫去那兒表演。”
眾所周知,央臺的第一屆春節聯歡晚會是在1983年,其實嚴格說來,那個不能算“第一屆”,非要算的話,前面必須得加個限定詞,“直播”!
1983年的春晚,是第一屆電視直播春晚。
而第一屆電視春節聯歡晚會,就是1979年春節便有了的。
再進一步,第一屆春節聯歡晚會是什么時候?
答:1956年春節大聯歡。
那一年的春晚,才是中國最早的春晚。
這屆春節大聯歡活動,是二流報紙和新華社等單位舉辦的,由新聞記錄電影制片廠錄制,也就是錄制重大國家活動的那家單位,然后在除夕夜,通過當時還是京城電視臺的頻道播出。
參與的嘉賓有老舍、巴金、周立波、梅蘭芳、錢學森、華羅庚、……等數十位各界知名人士。
說句實在話,以陳凡現在的地位和成就,能不能進去混個位置坐,都是個很現實的問題!
當時還沒有主持人這個說法,統一稱作報告員,其中男報告員是老一輩耳熟能詳的郭振清,他在平原游擊隊里出演的“雙槍李向陽”紅極一時,比今天的哪吒還紅。
表演節目的是什么人?
梅蘭芳、周信芳、郭蘭英、徐玉蘭、王文娟、范瑞娟、呂瑞英、新鳳霞、白楊、趙丹……,基本上都是表演藝術家。
侯寶林和郭啟儒在里面表演相聲,一點都不起眼。
戰斗英雄上春晚,也是在那一屆。
只不過除夕當晚播放這臺盛大的晚會時,全國有電視機的家庭還非常稀少,就連有收音機的家庭都屈指可數。
如此一來,更多的人還是通過收音機來“收聽”這臺晚會。
所以這臺新中國第一屆春晚,又被稱為“話匣子”里的春晚。
再下來,就是隔了二十多年,1979年的這臺晚會了。
這一年的晚會也很隆重,名字叫做“迎新春文藝晚會”,導演是鄧在軍和楊潔,嗯,就是后來拍攝西游記的那位女同志。
攝影師是王崇秋,也是楊潔的丈夫。
在春晚含金量下降以前,后世春晚必有一首歌爆紅,就是從這一屆春晚上開始的。
而紅的那首歌,便是李光曦演唱的《祝酒歌》。
就在1979年,幾乎所有的慶典都少不了這首歌的聲音存在。……離譜的是不少地方農村的白事也在吹奏《祝酒歌》,也不知道祝個啥。
陳凡回憶著這臺春晚,想著今年應該有兩首歌爆紅了吧。
隨即便聽見姜麗麗說道,“你拒絕了巴老的邀請?”
雖然是巴老轉述的央臺意愿,可巴老都親自打電話過來,跟本人邀請有什么區別?
陳凡抬起頭,便看見兩姐妹都瞪大眼睛,滿臉驚恐的樣子。
他不禁啞然失笑,“巴老又不會吃人,為什么不能拒絕?”
兩姐妹相視一眼,驚恐之色沒消,反而添了幾分無語。
小凡以前不是這么不通人情的人啊?
那可是巴老!
看到她們的樣子,陳凡忍不住哈哈直笑,“行了行了,不逗你們了。剛才我跟巴老說要回家過年,時間上來不及,巴老也表示理解。他又提議我授權給央臺,請音協總會安排歌唱家演唱,我也同意了。他不會有意見的。”
聽到這話,兩姐妹才長長地松了口氣,姜麗麗噘著嘴,頭一次沖著陳凡瞪眼睛,“你不早說,嚇死我了。”
陳凡倒是很理解她們的心情,這無關是否會報復什么的,巴老也不是那種人。這種感覺怎么說呢,就有點類似于一個鐵粉忽然得罪了自己的偶像,無論偶像是什么態度,他自己都會非常擔心的那種。
確定了沒事,兩姐妹又一起去廚房忙碌。
陳凡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靠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瞇起眼睛想著,不知道這一次央臺拿到這首歌,是會捧新人,還是交給某位成名歌唱家呢?
……
時間一天天的過,轉眼一個星期過去,姜麗麗和姜甜甜都要開始期末考試。
1月15日,星期一,臘月十七。
這天陳凡起了個大早,親自……出去買了早餐回來。
兩姐妹也早已經起床,將客廳里的壁爐燃起來,捧著書本在一旁苦讀。
陳凡拎著裝有早餐的籃子進來,看到她們的樣子,不禁有些無語,“臨陣磨光啊?”
姜麗麗放下書,立刻起身走過去幫忙,同時笑道,“也還好,課本上的知識點都記住了,就是有點緊張,想再看看。”
姜甜甜也緊隨其后,等妹妹接過籃子放到餐桌上,一起把早餐都拿出來。
陳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先喝了口熱水,隨即笑道,“今天別的都可吃可不吃,但是每人一根油條、兩個雞蛋,必須吃完。”
姜甜甜坐到他對面,臉上又是無語、又是好笑,“你把我們當小學生了吧。”
姜麗麗剝好一個雞蛋遞給她,嘻嘻笑道,“那你吃不吃呢?”
姜甜甜接過去,輕輕咬了一口,“吃。”
陳凡看看嬉笑的兩姐妹,再看看將一碗紅油牛肉粉和粢飯糕放到自己面前的姜麗麗,對著她笑道,“記不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姜麗麗手里拿著一根油條,正要去咬,聽到這話,當即停下來,看著他眨眨眼,“什么日子?”
陳凡從口袋里掏出纏有紅繩的小狗玉雕,卻沒有攤開,而是握在手里伸向她,“把手攤開。”
姜麗麗看看他,再轉頭看看姐姐,忽然反應過來,興奮得叫起來,“呀,今天是我生日。”
隨即伸出手掌攤在陳凡的拳頭下,“是送我的生日禮物嗎?”
陳凡笑著松開手,玉雕落在掌心,竟然與手掌的顏色非常相似。
姜麗麗小心翼翼捧著小狗、湊到自己面前,眼里閃著星星,“好漂亮的小狗。”
看到這一幕,陳凡非常滿意。
這才是19歲的大姑娘應有的樣子嘛,看看她平時,不是埋頭學習、就是彎腰干活兒,連逛街都不去,這時才有了幾分小女兒態。
姜麗麗看了一會兒,直到聽見姐姐在一旁說道,“禮物都到手了,以后可以慢慢看。早餐再不吃就涼啦。”
她這才反應過來,小心提起紅繩,套在脖子上,塞進秋衣里,才松了口氣。
拿起油條正準備下口,她忽然想到一件事,猛地扭頭看向姐姐,“姐,上周是你生日吧?”
說著便皺起了鼻梁,“對不起啊姐,我忘了。”
姜甜甜故意對著她聳聳鼻子,“你就記得小凡的生日,別說我的,連爸媽的生日都差點忘了。”
陳凡在一旁笑道,“剛才她可是連自己的生日都不記得哦。”
姜麗麗轉過臉,正準備說話,當她看見陳凡笑意盎然的樣子,忽然眼睛一亮,“姐姐的生日,你沒忘記,對不對?”
沒等陳凡說話,姜甜甜便拿出自己的小羊,輕輕晃了晃,笑道,“和你的一樣。”
姜麗麗頓時咯咯直笑,“小凡送了就等于是我送了,所以姐,你不能說我忘記了哦。”
姜甜甜無奈地瞪了她一眼,“你也就這點出息。”
笑笑鬧鬧吃完早餐,陳凡開車送她們去學校。
隨后調轉車頭,去了第一百貨公司。
家里原材料不足,得去采購一批回來。
不過也不用買太多,等她們考完期末考試,就可以放寒假離校,到時候直接飛回江南省。
就是自己還要在省城耽擱兩天,不過沒關系,正好讓她們看看自己的新宿舍。
陳凡在第一百貨轉了一圈,大包小包拎上車,返回家里。
這段時間上海沒有下雪,反而天氣還不錯,之前的積雪都已經融化,一路順暢到家。
車子還沒開到門口,就看見院子門口站著兩個人,身邊還有幾個行李箱。
陳凡仔細看了看,不禁眉頭輕挑,加速開過去。
車子都還沒停穩,周亞麗便拉下圍巾露出臉,對著他大喊,“老弟你去哪里了啊,竟然沒在家宅著,一點都不宅男。”
宅男這個詞還是她發明的,因為上次陳凡說她到了上海也不出去逛街,除了去一趟巴老那里拜訪,其他時候是一天到晚都在家里宅著,是名副其實的宅女。
然后就被周亞麗反擊他是宅男。
陳凡將車正對著院門停下,也不下車,拿出鑰匙遞過去,“快開門。”
周亞麗噘著嘴,倒也不吭聲,接過鑰匙就去開門。
陳凡轉頭看向在一旁呵呵直笑的周正東,“老舅,你們從哪里來的,怎么這個時候到?”
這個時候不早不晚,正是上午10點,如果從京城過來,要么是中午,要么是下午,時間對不上啊。
周正東拉了拉圍巾,說道,“昨天晚上從香港飛廣州,今天凌晨再從廣州飛上海。”
說著還跺了跺腳,“上海可比廣州香港冷多了。”
陳凡哈哈直笑,“上海緯度高,而且靠海,肯定很冷。哪能跟南方比溫度。”
別說南方,要論體感溫度,長三角一帶還不如內陸同緯度的地方,這里也是“南方”最早自發建小區暖氣的地區。
這時周亞麗已經將鎖打開,她一邊推著門,一邊說道,“老弟,你這門也太重了,而且每次開車回來還要下車開門,一點都不方便。”
陳凡輕踩離合,從她面前過去,問道,“那你說怎么辦?”
周亞麗哈著白氣,一手拎起一只行李箱,跟著往里走,說道,“安裝一套自動門吧,美國60年代就有電氣化的自動門,回頭我讓媽咪發一套過來。”
陳凡將車停穩,拿起剛才買的東西,又趕緊去開大門,聽到她的話,不禁說道,“自動門而已,又不是很復雜的東西,回頭我找云湖機械廠做一套就完了,沒必要從美國寄。”
心里不禁吐槽,這姑娘不愧是富家千金出身,真是不拿美元當錢看。
不過這倒是提醒了他。
自動門可是個好東西,方便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隨著改開的到來,越來越多的單位開始重視面子工程,一扇可以自動開合的大門,就能讓這年頭沒見過多少世面的老百姓高看三分。
而且這個東西技術確實很簡單,不需要遙控,就在門衛室安裝一個控制按鈕就行,……當然有遙控格調更高,紅外遙控技術早在1936年就被發明出來,在國外很普遍,具體引入國內是哪一年,陳凡不清楚。
不過這個影響不大,回頭讓周亞麗留意一下就行。
這一刻,陳凡都在為云湖機械廠的好運而感嘆。
要不是自己選了那套檔案,跟云湖機械廠扯上關系,他們哪能撿這么多便宜,一個云湖汽車廠就能讓好多同行羨慕死,還有云湖家用電器公司,以及原來的云湖機械廠。
各種各樣的產品,那都是暴利啊!
這要等到93年以后,全國興起國企股改潮,不給自己幾個點的股份都說不過去!
具體會有幾個點呢?
陳凡有點小期待。
拎著東西進門,周亞麗第一時間丟掉行李箱,沖著正趴在壁爐不遠處烤火的兩只小猴子跑去,“啊,小寶貝,想死我了!”
兩只小金絲猴很無辜地被抓起來,換了個姿勢趴著。
陳凡沒辦法,只能把買回來的東西丟到一旁,拎起她的行李箱上樓。
不一會兒下來,周正東已經把自己的行李放進一樓客房里,換了一身衣服,并泡了一杯茶,坐在壁爐旁的搖椅上,舒服得直哼哼。
陳凡看看這兩父女,感覺跟當初第一次見面時的印象完全不符啊。
那時候是社會精英、大家閨秀,現在是什么鬼?
他心里吐著槽,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坐著,問道,“你們從香港回來,是把那邊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嗎?”